廖家明：一位50后的自编简传（连载20）

激扬文字 · 发表于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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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罗田十年（1983年7月29日—1993年1月27日）（六）

说来也巧，不久就来了机会。1992 年7月初，黄冈地区政协联络组组织各县市政协主席和办公室主任到武汉东湖开发区学习考察，晚上没事我就在湖北饭店房间跟在中南民族学院工作的大学同学林志鹏打电话聊天。得知我已在武汉，林志鹏甚是高兴，连忙告诉我正好最近得知另一同学邹志勇所在的武汉水运工程学院急需英语教师，建议我趁出差之机去该校联系。想到自己离开教学岗位已近10 年，开始几年还坚持每天抽一点时间复习英语，但自从到县委办工作后就完全放弃了专业，对重拾专业从事英语教学能否胜任自己表示质疑。得知我的顾虑，林志鹏不加思索地说“这个你放心！我与你同学，现在又在高校工作，既了解你的专业素养，又了解高校英语师资现状，尽管你十年没有搞专业，现在再捡起来你仍然是好老师。”
受其鼓舞，第二天上午应约赶到中南民院林志鹏家，午饭后与其一起乘公汽去水运邹志勇家。邹志勇大学毕业后分到大冶一所中学教书，后考上广西某高校英语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水运任教，系当时水运外语教研室唯一具有英语专业硕士学位的青年骨干教师。邹当时住在邮局旁一栋宿舍楼的六楼，看到我们两人到访十分热情；听说我对自己再进高校搞专业缺乏信心，他不约而同地说林志鹏一样的话把我鼓励一番。水运是一所理工科院校，当时没有英语专业，负责公共外语教学的是基础课部下的外语教研室，约有英、德、日、俄等外语教师不到20人。
晚饭后，邹志勇带着我和林志鹏去教研室主任杨松衡教授家拜访。杨主任当时约在50岁以上，满头白发映衬着红润的脸，显得十分精明而有精神。听完邹介绍来意，他明亮的眼神里瞬间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与疑惑，然后诚恳地对我说“廖老师，谢谢你看得起我们学校！我们教研室是缺人，但学校跟行政机关不一样，进人开不了后门，都需要经过试教，由参与听试教的人共同决定。你在县里已经是领导干部了，大学可是清水衙门，你得慎重考虑一下。如果确实愿意来，你就从许国璋英语第三册自选一课准备一下，我们已经安排有几位老师下周三上午试教，你就参加这一批一起试教，试教前你把教案先给我看看。”从那神情和口气，我当时既感受到他对邹志勇推荐的重视，同时又读出他对我似有两层疑惑：一是为什么已经是县直机关领导干部，怎么会愿意屈居在同样是正科级单位的外语教研室当一名普通教师呢？二是英语基础再扎实，毕竟10年没有搞专业，现在再重抄旧业胜任得了吗？

从杨主任家出来，心里充满了欣喜，庆幸在林、邹二人帮助下顺利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单位，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精心策划、精心准备，确保试讲成功。第二天在回罗田的公汽上即开始构思，当晚就初步完成备课教案，整体思路是通过简短的英语自我介绍引人入胜，通过规范美观的板书吸引眼球，通过准确的讲解和熟练的组织教学展现素质。为确保试讲成功，听取妻子徐偶朋建议，在去汉试讲前自己先试讲几次，以便发现问题及时改进，同时也练练胆量，免得到时候怯场。果不其然，面对担任“模拟考官”的妻子，第一次试讲居然显得非常紧张，简直有些手足无措。妻子尽管不懂英语，但作为一名出色的小学教师，她对教姿教态是否自然、板书安排是否合理、语言表述是否流畅等影响试讲效果的基本因素都会判断。按照她提出的完善意见，后来两天又接连面对她试讲了两次，在得到基本认可之后再自己一个人试讲几次，直到自己感到内容已经滚瓜烂熟、举止完全自然轻松为止。
试讲头天下午我赶往武汉水运工程学院邹志勇家，晚上按杨主任要求将教案送其审阅。看完教案杨主任说：“就凭这教案，在我看来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试教；但试教是个程序，成功绝对没有问题。”第二天上午一共有 5 人试教，其中既有应届大学毕业生，也有著名高校英语系毕业工作了几年的在职大学老师，我被安排在第一个试教。参与听试教的有学校组织部副部长、组织部和人事处各1位科长、教研室杨主任、同学邹志勇和教研室另外 3 位具有副教授以上职称的资深英语教师。走进教室，放眼望去，看到杨松衡主任和邹志勇同学在后排向我微笑示意，让我稍有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开场大约2分钟略带一点幽默色彩的英语自我介绍设计收到很好的效果，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微笑，场内气氛显得融洽而友好。紧接着伴随着英语讲解，板书规范美观，平如直线，排列有致；教学组织逐步推进，环环相扣，同时呈现师生适当互动。大约讲了 15 分钟左右，杨主任跟组织部和人事处来人耳语后即示意我不再继续，要我外出等候。
约摸一个半小时后，我正站在走廊一端等候，看到所有听课人员走出教室，杨主任来到我面前笑容满面地告诉我：“廖老师，今天你讲得最好，我们决定如果学校只给1个名额就只报你，如果名额超过1个你就是第一个。但我们希望你全家都来，学校可以给你安排住房；至于你爱人，学校没有附小给她安排工作，但我们可以为她‘搭桥’，把她与你一起下调令调到学校，你再自己想办法联系武汉市的小学安排。”听杨主任说完，我既高兴又惊讶，原本打算自己先来，家属以后再说，没想到学校主动提出一起调动！想起在县里奋斗了10年，现在房子都做了，如今突然要告别这片生活了10年的热土，一缕伤感情绪顿时掠上心头。见我竟然略显迟疑，邹志勇在一旁连忙说“老廖，这是天大的好事，人家夫妻俩分头调进武汉市多难啊，你这一步到位多好啊，赶快回去忙下一步的事！”

回罗田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妻子的接收单位。余家头小学与水运学院一墙之隔，系最为理想的去处，但林、邹二位同学与该校领导及其上级主管部门武昌区教委均不熟悉，只能由我们自己另行设法联系。 8 月下旬，利用去汉出差机会，找到时任省社科院办公室主任的尹汉宁述说面临的难处，他在省委政研室工作时曾于 1987 年 5 月随处长叶玉金到罗田出差与我认识并自此偶有交往。得知我的想法，他边提笔边说“我在省委政研室工作时与武昌区委政研室雷尙全副主任有过接触，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找他试试，看他能不能给你帮上忙。”雷是一个非常讲感情、讲面子的人，性格豪爽，把省直机关朋友的委托很当回事，没过几天就电话告知他已找武昌区政府杨向玲区长说了此事，杨区长原任武昌区教委主任多年，熟悉全区学校布局情况，当时就表态就近安排到余家头小学，要我尽快与杨区长联系。接到电话我们喜出望外，第三天夫妻俩请假直奔武汉体育学院杨区长家。杨区长虽然身居要职，但平易近人，乐于帮人解难；得知我们的身份和来意，马上打电话给武昌区教委人事科长交待安排到余家头小学，并给区教委人事科长写了张字条作为我们去联系的依据。第二天上午我们带着字条到区教委找人事科长衔接，她二话没说立即打电话把我们介绍给余家头小学陈瑞华校长，我们又旋即马不停蹄赶往余家头小学与陈校长衔接。其时该校正好需要增加数学教师，但又担心从县里调来的难以胜任城市学校教学工作，陈校长提出尽管是领导安排的，但仍需要经过试教确认胜任工作才能接收，现场给徐偶朋一本五年级数学教材，安排第二天上午 9点到五年级试教“应用题教学”。
从余家头小学出来已经是下午 4 点多，我们马上住进学校旁边的邮局招待所，以便徐偶朋有较多时间备课。哪知道招待所条件极差，不光房间和床铺脏兮兮，而且又大又麻的蚊子抓成把，一盘蚊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咬得两人通宵没睡，害得徐偶朋完全没有心思和精力正儿八经备课。第二天上午徐偶朋强打精神、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全凭其多年教学养成的素质临场试讲，居然试讲效果非常好，获得校长、主任和所有数学老师的一致好评。试讲结束后，校长当即表示欢迎调到该校，并告知下学期安排带五年级数学，徐偶朋的接收单位就这么出乎意料顺利地落实了！

如果说落实徐偶朋接收单位顺利得具有戏剧性的话，夫妻俩调动向省人事厅报批所经历的柳暗花明更具有戏剧性。时武汉水运工程学院系交通部在鄂院校，其人员调进调出在发商调函之前均须经过湖北省人事厅审批。7 月中旬决定将我们两口子一同调进学院后，水运人事处很快就按规定将我们作为拟调入人员报省人事厅干部调配处审批，可报出后个把月仍无信息，我托人打听也没有打听出什么结果，心里十分焦急。妻子接收单位落实后，大约9月中旬我借出差之机来到武汉，希望能在促成省人事厅尽早审批上有点进展。车子刚在水果湖一心春餐馆门前停下，就碰到省政协研究室一拨熟人到一心春隔壁二楼餐馆吃饭，看到我就拉着我们一起上楼。没一会儿，省政协车队司机陈守良推门进来，其系省政协财务处胡淑君会计的丈夫，曾为原省委组织部部长、省政协副主席许金彪服务多年，在省直机关人脉很广。1990 年10 月胡会计到罗田出差时我与其相识，后来到汉出差偶去她家拜访，进而逐步与陈熟识。看到我在座，他径直走到我身边，端起我面前盛满的啤酒杯，开口就说“来，你先喝三杯再说！”我不明就里，惊讶地望着他问“什么道理？”“不讲什么道理，这三杯酒你必须喝！”见我仍然不喝，他就开始“威胁”，“到底喝不喝？不喝就别想进武汉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调到武汉来啊！”听他这样说，我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调动遇到了麻烦，而且他可以帮我解决麻烦，于是硬着头皮连喝满满三大杯啤酒。喝完他即开始讲故事：前天去省人事厅老乡王副厅长那里，碰到调配处鲁之炳科长去汇报工作，正好前段时间听省政协有人说我正在联系调到水运工程学院，报到省人事厅还没有批，于是就问鲁“听说水运工程学院要从罗田县政协调一个姓廖的，报到你们这里来了没有？”鲁说“你么不早说呢，昨天我已经打回去了，国家规定山区县的人才不能外流。”陈说“这个人跟我熟，人家找个接收单位不容易，你就别抠什么政策不政策了，方便一下人家！”见陈说得这么恳切，鲁说“那你就叫姓廖的跟水运要求再报吧！”听完故事，满座皆为我的巧遇而惊讶，纷纷举杯祝贺，都说我遇到了贵人！我心里连连感叹“真是运气来了门板挡不住，小人物解决大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