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乡贤林朋公

张旭玉 · 发表于前天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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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林朋先生，我们同饮罗田一川水，共踏石桥河畔两岸土，纵然未曾亲见您的模样，镇上的风早把您的名字吹进了每扇窗——这份同乡的情分，像老槐树的根，在地下盘根错节，早成了乡亲们血脉里的牵绊。

还记得故乡从前的模样吗？山是锁人的囚笼，路是绊脚的绳，孩子们背着书包走在泥里，老人们守着漏风的屋，把“吃饱穿暖”当成最大的念想。是您啊，汪林朋先生，从这穷山坳里攥着一把韧劲，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居然之家的招牌亮起来时，多少在外的罗田人对着电视掉眼泪——那哪里是一块招牌？分明是咱山乡儿女凭本事站直了的脊梁。从那时起，在异乡听人提“湖北汪林朋”，我们总会悄悄挺挺胸脯，像说自家兄弟的荣光：“那是咱罗田出来的，打小就肯拼！”

7月24号网上说您已经解除留置，抖音上，头条上都有您返岗正常履职的好消息，谁能想到，盼来的不是重逢的暖，是天人永隔的寒。噩耗像块冰，从镇东砸到镇西，石桥铺的河水都冻住了似的，连风都带着哭腔。在家里的在异地的老乡们，惊闻您离世的噩耗，大家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心里只在反复问：“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啊？”

您为家乡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刻在乡亲们心头上。高速互通通车那天，石桥铺的欢喜锣鼓响彻云霄，还有那七八十岁的老人们摸着护栏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这辈子竟能走上这样的路！”您修的乡村水泥路，下雨天再没见过孩子摔成泥猴；您盖的学校里，朗朗书声能惊飞半山腰的雀儿，黑板上“饮水思源”四个大字，是孩子们每天都要念的；年底给老人们发津贴时，颤巍巍接过钱的手，攥着的哪是钞票，是您从心窝里掏出来的暖。那些被您拉出贫困窝的家庭，现在院里的菜花开得正旺，都说“这是托林朋的福”。这些恩，我们记在本上，刻在心上，这辈子都还不清。

可谁又知，您风光的背后，扛着多少常人扛不住的重？那些夜里的辗转，那些肚里的委屈，比石桥铺的河水深。三个月的留置时光，您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们在老家烧香，烟都飘向北方，盼着您能平安回来，哪怕瘦了、累了，只要人在就好。好不容易等到您回归居然之家正常返岗，还没来得及跟妻子说句“我回来了”，还没广告乡邻，你已平安归来，怎么就愤而一跃解千愁，天人永隔了？

您八九十岁的父母在文斗河那和居里盼啊盼，老娘的拐杖头都磨平了，总对着门口念叨“我儿该回来了”；您的儿女捧着您的照片，眼泪把相纸泡得发皱，他们还没来得及给您尽孝；您的妻子摸着您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那里面有给爹娘买的药……这么多的牵挂，您怎么舍得丢下？想到您不堪重负高楼一跃而下，想到您家人哭到昏厥，我们的心就像被那冬霜冻裂一般，疼得喘不上气。

如今您走了，罗田的山都低了三分。您修的路还跑着车，以后再没那个弯腰看路平不平的您；您盖的学校还亮着灯，可再没那个蹲在操场看孩子打球的您；到年底镇上的老人领津贴时，一定会红着眼问：“林朋这伢，还能回来不？”这两天，老街坊聚在一起时，话没说两句就都沉默了，那呜呜劲吹的山风，吹不散乡亲们心里的哀愁。石桥铺河的水还在流，带着我们的哭腔；豹龙岩山上的松还在摇，像在替我们喊您的名字。林朋公，您听见了吗？

往后，孩子们跑过您盖的学校，他们会说“这是林朋爷爷修的”；老人们接过过年的米油钱会说“这是林朋惦记着我们”。您没走完的路，我们替您看着；您牵挂的人，我们替您护着。

您在那边，再不用熬夜为公司的生存苦思冥想，再不用硬扛压力和难咽的委屈，能安安稳稳睡个囫囵觉。林朋先生，家乡人想您啊——想您的好，想您的恩，想您每次回来，眼里那抹化不开的乡情。这思念，会跟着石桥铺这条河的水，年复一年，绕着咱罗田的山，绕着咱罗田的人。

老乡，慢些走，走好！我们永远记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