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清心 · 发表于 2025-5-6 23: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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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管挽过膝盖时，我听见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三十多年未曾弯曲的关节仿佛生锈的铰链，在五月的晨风里迟疑地舒展。水田里倒映着灰蓝的天色，一群蝌蚪正穿过云影，像童年时母亲撒下的稻种。

淤泥漫过脚踝的刹那，我错觉自己正在下沉。不再是写字楼里永远恒温的二十六度，这里的阳光像淬过火的铁片，把后颈烫出细密的盐粒。青秧苗在指缝里滑得像泥鳅，弯腰的姿势让脊椎骨一节节发出抗议，而水田始终沉默地吮吸着汗水。

记得儿时跪在田埂上数蜻蜓，母亲的草帽檐滴着水珠，在灼热的地面砸出转瞬即逝的深色圆点。如今我的汗珠正以同样频率坠落，在浑浊的水面激起细小涟漪。蚂蟥爬上小腿时，我终于读懂了课本上那句"汗滴禾下土"——原来每个字都浸着三伏天的盐霜。

直起腰的瞬间，金黄的夕阳正在远处起伏的稻浪上流淌。指甲缝里的黑泥让我想起办公桌上永远擦不净的茶渍，而掌纹里新添的裂痕，正悄悄吞食着三十多年空调房里养出的茧。风掠过发烫的脸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响——那些刚插下的秧苗正在晚风里舒展腰肢，像一列列等待破译的绿色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