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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茂影视 于 2023-9-14 09:08 编辑
割 谷 记 文/龚增元 图/李茂
三嫂在冈背后山冲里种了两亩水稻。一冲田从下到上还不足三亩的面积,都是小块小块、细坵细坵的田。冲顶上那两小坵种了花生,花生早扯完了。 因为是山冲,田又小,山坡又陡,割谷机虽然能上去,但要费很大劲。到那细坵田里,只能转个身或者连身也转不开,田头田尾更是去不了,也还要人工再割。况且开割谷机的师傅也不愿意上去,割那点谷划不来,收割的钱还糊不上烧油的钱。于是三嫂就总是自己割。并邀我去帮哈忙,不要求割多少,做个伴热闹点,且割一点少一点,割一棵少一棵,似愚公移山一样。 我说:“三嫂,只怕人老了割谷不中了。自从大集体时包工割过谷,责任制分田到户后割过谷,四五十年再也没拿过沙镰割过谷,不晓得现在行不行?”。 三嫂怕我不割,一个劲地“吹捧”我说:“你会割得很,虽说是年纪大了,但割谷不是用肩挑重东西,拿得起沙镰就行。挑草头不找你。再说,你的身体还棒棒哒。听说大集体那时,队里包谷割,你一早上到半按昼割了四石(dan)多田,得了十分工,那时我就知道你会割谷”。三嫂又用酒来引诱我说:“割完了,我屋里还有一瓶好酒,晚上炒几个下酒菜,你跟松林两个晚上喝"。 我这个人最服软,又服酒,最服别人“吹捧”我,见不得别人叫我三句“郭三哥”。三嫂这么一“吹”一“酒”,我便软了刺,答应三嫂帮她割半天,条件是晚上得和她丈夫松林喝两杯。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轮秋月还悬挂在西天。三嫂和她丈夫松林,还有我,三个人便踏着露水,来到冈背后山冲。 从山冲下向山冲上望去,那一小坵一小块田里成熟的稻谷,自下而上好似铺了一层又一层灿灿的金子,那沉甸甸的稻谷又像一垄一垄金黄的珍珠,空气里弥散着秋后的稻香味及山里的泥土味。松林笑着对我说:“今年的稻谷丰收了,看这山冲田里的丰收景,这两亩山冲田少说也能打下两三千斤谷”。三嫂笑着说:“你今天帮我家割谷,不让你白割的。等谷打下场,晒干轧了新米,送几十斤新米你煮粥煮饭。这新鲜的米香哩,只有农村人才能及时享这口福,城里人还吃不到呢”。三嫂说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吩咐松林,我俩个麻力割,让龚老师割哈歇会,他可是几十年很少做体力活,没下田割过谷。 话一落音,只见三嫂和她的丈夫松林,双腿叉开,弯腰弓背,右手拿镰,左手捏禾,一镰一棵,一棵一把,一把一铺,一铺一排,有序放在谷茬上。只几分钟,一小坵田就差不多割了一大半。 于是,我也叉开腿,弯下腰,左手握稻禾,右手握沙镰,爽爽地割起来。那沉甸甸黄灿灿的谷穗随着我的一镰又一镰,一排排地铺在谷茬上。弯腰低头割了约半个多钟头,感觉还可以,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大集体时在生产队割谷的那种情景,那种劳动的热闹场面。一边割,脑海里浮起了当年割谷的那些情景,象电影特写镜头,一幕一幕的。最难忘的是两件事。 那是一九六九年,生产队来了几个上山下乡的武汉知青。他们一来到我小队落户后,就要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割二季稻。他们在城市里从没干过农活,也从来没割过谷。他们甚至连麦苗和韮菜也分不清。队长说我从县一中读书回来才一两年,也算是知青,但不是城里来的,是土生土长的知青。队长让我带着他们一起割谷。小陈小汪小罗小周小冯小黄他们很能干,很能吃苦。看了我割谷的示范动作后,他们很快熟练地会割谷了。小冯却割得不太大胆,将一棵稻禾握住,轻轻地割,总也一下子割不断一棵。有人教她,说割谷要用手劲,于是小冯猛地一用力,稻禾没割掉,倒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流了一手的血,那几个知青见状吓得不得了。我快步跑回家,用锅铲在锅底刮下一把锅底灰(俗称锅大墨,能止血),敷在她的伤口上,血止住了,可她疼得是眼泪直流。这次是那几个知青头一次参加队里劳动,头一次割谷。他们经受住了劳累,经受住了农村的劳动锻炼,知道了农民的辛苦,知道了粮食来之不易。学到了许多课本上没有的知识。两三年落实政策,他们先后回了城。几十年后,他们中仍有人记得第一次割谷的那个场景。 一九七一年的七月中旬,为了抢割抢插(二季稻不插八一秧),生产队实行包田包割,包工包割,多割多得。一天,我和我母亲起了个大早包谷割。从早上五更至午时,我和母亲共割了六石田的谷,我累得倒在田塍埂上起不来。可是我的母亲还要做早餐和午饭,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还要喂猪(那年家里养了只猪),我那时需说二十岁了,可不懂事。不晓得让母亲少割一会,早点回家做饭洗衣喂猪,反而还埋怨母亲割得慢,冇得我割得快。母亲回来要做饭,我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催着母亲快做饭,嚷嚷着肚子饿了。现在想起来,好愧疚好愧疚!真是对不住生我养我,受苦受累的娘啊! 不知不觉又割了好长时间,抬起头,伸伸腰,才感觉到确实有些累,感觉腰有些酸胀,背膀有点胀痛,握沙镰的手又红又起了泡。我用双手尽力捶打我的腰部。望望三嫂夫妻俩,他们已经割完了好几细坵田的谷。我几十年没割谷,又重新体会到了割谷的艰难,更体会到农民的辛劳。他们一辈子都这样辛苦啊! 从早上五点起至上午十二时,一个山冲大大小小的七八坵两亩多田的稻谷终于割完了。往回下山冲时,望见远处的几台收割机正轰隆着奔忙在大田畈里。那昂起的扬谷臂正在吐出金子般的谷粒。割谷机割谷真快呀!我想:农业的现代化,高产化,高效化,将会是我国农业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有了农业机械化,不仅能提高经济效益,提升生产率,降低农民的劳动量。那些产粮大区不都已经这样做了吗? 上午割完谷后,三人走下山冲,三嫂回家做午饭,我和松林则找个荫凉处坐下闲聊,我夸松林找了个又漂亮又能干的老婆。松林笑着回答:“家里她是书记,我百裸不是,得听她的下巴动”。 闲聊了好一会,觉得三嫂的饭菜可能熟了。回到三嫂家,几个下酒的菜已端在桌子上,还有一瓶老村长酒。三嫂出去找麻子细叔和矮子三哥中午来吃饭,下午要他俩帮挑草头。三嫂说下午要把谷捆回,怕野兽和鸟雀糟塌了粮食。 中午,四个人共喝了一瓶白酒,吃完饭,我和三嫂先去捆谷。我抱禾三嫂捆。这三嫂还真会捆谷草头,她先放好草崾,将稻禾放在崾中间,底下宽上面窄,侧望象三角形。捆谷时,只见她用一条腿拦住堆起的稻禾,一条腿将码起的稻禾用劲一按一压,再用双手将崾扭紧捆好,稻谷的一头和稻禾尾部翘起来,像只大公鸡。 两亩多田捆了四十多担,松林和麻子细叔、矮子三哥用冲担一趟一趟的往回挑,挑得汗流浃背,挨近晚霞时分才将草头全部挑回,堆放在塆前停车的水泥坪上。 晩霞火一样的红,映照在开收割机的师傅和农户的脸上,显现出一脸丰收后的喜悅和幸福!我在想:何时这大收割机也能上到这样的山冲割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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