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 刘心明：潘家湾的微笑（二）

沉香

在潘书记家，竟然跟他夫人扯上了亲戚关系，因为他夫人是潘跃驹的老表，我又跟潘跃驹是老表，而且是嫡亲的，老表的老表，当然是老表，我们都笑了，这么巧啊！

潘书记夫人弄了一大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聊，我说潘家湾这些年变化很大，我却一直没有来，文章写得团团转，就是没写潘家湾，感觉不好意思。潘书记说你现在写也不迟。

我吃饭速度快，是以往在乡镇农村练出来的，那时慢了就没有吃的。潘书记家有小工，他们在喝着小酒，我则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爷爷、奶奶都是得了伤寒病不治，过世较早，留下我父亲和叔父兄弟俩。父亲太小，养不活弟弟，只好将我叔父过继到晋家山村葫芦坳刘姓人家。他们长大成人后，父亲参加了土改翻身队，叔父则在葫芦坳成家立业，儿女成群。

我老家在牌形地老屋山，父亲多次要我到葫芦坳看望叔父，因年龄太小不敢一个人走路，没去成。大约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正在上小学，寒假期间，年关将近，湾下一位堂伯父带着我和堂姐，准备到葫芦坳看叔父，我叫叔父为细父。

这条路线是怎样的呢？从老屋山出发，经过千佛寺、金狮寨、狗耳尖、李家畈水库、汪爷庙、主簿寨，然后沿着寨岗直下，到达葫芦坳，一共约三十华里山路。这次我们吃了早餐就迈步上山，开始时还兴致勃勃，过了汪爷庙，上主簿寨时，有一段大约五华里的陡路，将我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于是向伯父叫嚷着要喝水，伯父说，莫急，到了寨上再说。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终于登上了主簿寨。

进了主簿寨，印象中的主簿寨，是个不小的村落，大门口有一口大塘，房子都是瓦盖的，没有茅草房。伯父带着我们，朝着塘边的一户人家走去。大别山的农村白天从不关门，所以，我们径直进了屋。伙房里有位老太太，看到我们来了，眯着眼睛，捋了捋银白色的头发，然后手搭凉棚，笑着跟我们打招呼，问道：哪里的客呀？快坐，喝茶。伯父说是老屋山到葫芦坳的，老太太马上就知道我们是谁了，说那不是刘家的吗，伯父回答说是的。

那时没有热水瓶，老太赶忙烧水，我堂姐等不及，跑到水缸旁边，拿起葫芦瓢，舀一瓢凉水，“咕咕咚咚”地一气喝完，然后满足地朝我眨眼，意思是别让人知道了。伯父说道，像个什么样子，你见哪个姑娘家的喝冷水！堂姐翻着白眼，不出声。我上学时，老师教过讲卫生、不喝生水之类的知识，所以我忍着不喝。不一会儿，水烧开了，老太泡了一大泥巴壶浓茶，我们坐在伙房慢慢喝。

茶虽然喝得直到解渴，可是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饿了！这时伯父说快走，不然赶不到午饭。我们正准备起身走的时候，老太说，慌什么啊，打个尖儿再走。伯父说，“劳也”了（罗田话：麻烦了），我们要赶路。老太却将我拉住说不要走，一定要“打尖”（临时垫肚子的意思），见她非常诚恳，我们只好再坐下来。

老太窸窸窣窣从柜里拿出两扎油面，然后，找来一把椅子，搭上脚，伯父急忙上前帮忙扶着怕摔着她，老太笑着说“不如底、不如底”（罗田话，不碍事的意思），然后用菜刀将挂在梁上的腊肉，麻利地切下一小块，在砧板上分解后，放在吊锅里炒，然后倒水闷几分钟，再加水烧开后，将油面放进锅里煮，不一会儿一阵无与伦比的特殊香味弥漫在伙房。

于是我们每人一碗面，大口吃了起来，伯父见堂姐吃相不雅，吼了一声，慢点，你牢里放出来的是吧？她吐了吐舌头，咂吧着嘴唇继续吃，嗍得一片响。觉得，这是我小时候吃过最难忘的一顿人间美食。

这次经历，让我对主簿寨有了别样的感触。我经常在想，主簿寨的这位老太，跟我们素昧平生，为何主动留下我们“打尖”？她那种宽厚仁慈的博大胸怀，令人肃然起敬，一顿面条虽然是小事，可在那个吃不饱肚子的年代，却是口粮大事，以舍己为人来形容她，毫不为过。

放在现代年轻人身上，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大概是不可能的。他们想的是：“我想给他们解决肚子饿的问题，但是，如果他们吃了会不会肚子疼？会不会食物中毒？会不会发什么急病？吃了这顿面条后，胃会不会穿孔？血压会不会升高？会不会告无证经营？因为这些会不会的问题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发生，告上法庭，铁定要赔钱。”

不是现代人不想做，而是不敢做，想到这儿，我直接无语。

告别老太，我们往葫芦坳方向快步走去，腿变得非常有劲，走了不到三里路，我叔父的儿子刘厚松接到半路上了，他看到我们，高兴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伯父问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他说是主簿寨的人到葫芦坳告诉他父亲的，然后父亲叫他来接。

大概是我们在等面条吃的时候，主簿寨有人要去潘家湾代销店买盐，弯了几里路，告诉刘厚松的。现在想起来，真让我们瞠目结舌啊，现在还有这样的好人吗？不怕接人的路上摔伤了吗？不怕走错了路，在深山归不了家吗？不怕遇上狼了吗？这都有可能，如果发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可是主簿寨的人就是这么大胆。

而这种“大胆”，是用善良和仁义来包裹的。现在溯及这些小事，我们觉得自愧不如，重要的是人心不古啊！

我后来才知道，主簿寨是潘家湾村的一个村民小组。

（未完待续……）

小河

刘主席语言幽默，应用罗田土话也非常到位，有时让人忍俊不禁，我都笑了好几回。看后直觉得写的真好！拜读学习了！

窑山将客

去过主簿寨，也知道其由来！此地确实一处人间隐匿所在！

沉香

宣传罗田，歌颂罗田，赞美罗田。

写好罗田故事，作协刘主席身体力行，向您学习，向您致敬！

沉香

忆苦思甜，回首过往，感人至深，令人动容。

沉香

放在现代年轻人身上，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大概是不可能的。他们想的是：“我想给他们解决肚子饿的问题，但是，如果他们吃了会不会肚子疼？会不会食物中毒？会不会发什么急病？吃了这顿面条后，胃会不会穿孔？血压会不会升高？会不会告无证经营？因为这些会不会的问题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发生，告上法庭，铁定要赔钱。”

那是一个朴素的年代，人们之间的交往，简单而纯粹，没有想那么多……

义水人

义水人

义水人

楚最丁

楚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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