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妹夫被害,井冈山上的大哥伤痛不已,立即派出一支部队救出了菊妹子。身上有伤,肚子里的孩子即将临产,获救的毛泽建连走路都成问题,她决定留在当地。
毛泽建觉得这样上井冈山,一定会让大哥心疼,还得影响大哥工作。而且丈夫牺牲了,她必须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告慰丈夫的在天之灵。目送着部队离去,毛泽建隐藏在夏塘铺一孤老太婆家中,等候孩子的来临。
初夏的湘南山中,晚上还好,白天已经十分闷热。太婆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料理毛泽建,她的伤慢慢恢复,身体好了一些。也许孩子不想妈妈这么艰难这么累,便在十几天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油画:左二毛泽建
看着躺在身边的孩子,眉眼像极了丈夫,那一刻,毛泽建激动并幸福着,她成了母亲,丈夫有了后继之人。儿子一出生便没有父亲,自己也在躲避之中,毛泽建知道儿子今后的路一定会很艰难,便给他取名“艰生”,希望儿子能够在艰难之中顽强地生活下去。
这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响亮的啼哭声竟然招来了搜山的挨户团,疯狗一般的敌人抓走了才生下孩子的毛泽建。毛泽建亲吻着小艰生,眼泪一滴接一滴滚落下来,滴在孩子脸上,才出生的儿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将没有了母亲,哭声更加响亮,听着让人心疼不已。
老太婆接过孩子,毛泽建托付老人家一定把小艰生交给她的姑姑陈淑元。有了上次的教训,敌人再也不敢在山中停留,直接将毛泽建押解到耒阳县城。获得消息的衡山县伪政府以“毛泽建系毛泽东之妹,马日前后在衡山县负该党重要职责”为由,将其“接到”衡山。
衡山县长自以为抓住了一条大鱼,得到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酷刑、侮辱、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希望能降服毛泽建,或者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毛泽建始终横眉冷对,怒目相向。
一年多,毫无所获,敌人失去了信心,毛泽建也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别无牵挂,只想再看一下那自此没爹没娘的艰生儿。前来探望的陈淑元(陈芬的姐姐)流泪答应,转身离开了监狱。
毛泽建哪里知道,她被捕不久,没奶瘦弱的小艰生就已经夭折了。但陈淑元只能答应弟媳的这个请求,不能让弟媳在牺牲前还要去承受这样的痛苦,她想让弟媳带着希望离开。
陈淑元从乡亲那里借来和艰生大小的孩子,将假艰生带到了毛泽建的身边。监狱里,毛泽建接过孩子,轻轻地拍着,在孩子的脸上深情地吻着。一旁的陈淑元泪流成河,只能转过身背对这一幕,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会道出真情。
狱中相见短暂,毛泽建低下头最后一次亲吻着“儿子”,抬头的那一刻,泪水滚落下来,她赶紧把孩子交给陈淑元,她不想把眼泪滴在“儿子”身上,她必须让“儿子”看到娘的坚强,今后也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陈淑元抱着孩子哭着跑出了监狱,她再也控制不知自己了,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妹妹呀,艰生早就没了,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真的是令人痛心,坚强的毛泽建至死都不知道儿子已经先她而去。
见过“儿子”,剩下就是她和丈夫心中的信念和理想。为革命付出了生命代价,但革命还没成功,毛泽建必须给继续战斗着的战友和后来者留下他们的那么执着,那份矢志不渝的信仰,告诉战友革命一定会成功,他们死而无憾。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毛泽建留下了《党的女儿》中那份120余字的滴血遗书——
我将毙命,不足为奇。在达湘(毛泽建)个人方面是很痛快的事了。人世间的苦情已受尽,不堪再增加。现在各处均在反共,这就是我早就料到了的。革命轻易的成功,千万不要作这样的奢望。但是,人民总归要做主人,共产主义事业终究要胜利,只要革命成功了,就是万死也无恨,到那天,我们会在九泉下开欢庆会的。
1929年8月20日,衡山城南外马王庙,乌云遮住了太阳,毛泽建戴着脚镣,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刑场。风吹着她满身鲜血的破碎衣裳,面对凶神恶煞的敌人,她依然没有低头,没有落泪,高声呐喊,慷慨就义。
“杀了一个毛达湘,千万个毛达湘会站出来!”她高昂激烈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阴沉的天空。那声音就好像一只涅槃凤凰在山顶盘旋高鸣,难怪她又被誉为“衡山朱凤”,如同唐代诗人杜甫的《朱凤行》中描绘的那般——
君不见潇湘之山衡山高,山巅朱凤声嗷嗷。侧身长顾求其群,翅垂口噤心甚劳。
一代女杰毛泽建(牺牲时24岁),同她的丈夫陈芬(牺牲时25岁)、儿子一起,用他们短暂的生命,为革命事业谱写了一曲壮丽的战歌,悲哉!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