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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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

文/龚增元 图/李 茂

（一）

      进城务工十几年的根生终于不再去城里务工了，决定在家务农，干点事业。

   去年底，他所在打工的s市疫情清零一解封，他就登上了回家的火车。一下火车直奔通往家乡的长途客运站。刚踏进家门，女儿看到后，高兴地张开双臂直扑到他怀里。大声喊着：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那一刻，根生的眼睛湿润了，鼻子也酸起来。是的，一年多没见到女儿，女儿都长高了，也长俊了。他老婆更是高兴坏了，她一边打量着她的男人一边拍打着男人身上的尘土，还一边心疼地说：都瘦成这样了！

       那天下午，他老婆特地杀了只土鸡，买了排骨，用炖罐炖好。晩上他老婆还手擀了切面。我和根生一向关系很好。那天晚上，根生把我叫了去，陪他聊聊天说说话。他和他老婆留我在他家吃手擀面。晚上，根生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面，喝了一碗鸡汤。仿佛一下子拂去了一路的疲惫、外面打工挣钱的辛酸。我知道，对于根生来说，那面和鸡汤里，有家的味道，更有爱的味道。

       根生的老婆还炒了几个下酒菜，拿出一瓶土谷酒，要我陪根生喝两杯。根生两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说：还是家温暖，还是有老婆孩子朋友在一起好。无论走南闯北，家都是心灵的归宿，是温暖的窝，是情感的寄托。城市无论多好，没有一处地方能比得上家的温暖，宁静，舒适和随意。根生说：现在不再出去务工了，在家里种田。陪伴家人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劳作在自家的责任田地里，背晒暖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在岁月静好的气氛里，沉淀出美满与幸福的味道。

  

       这晚上，我与根生聊了很多。根生谈了他不再出去务工在家务农的打算。我知道，根生一年多没与老婆那个，应让他们早点睡亲热亲热，男人嘛。于是我知趣地和根生与他老婆打个招呼，回了家。

       过了几天，根生从县农机公司买回一台中型农用旋耕机，还与组里那些无人耕种早已荒芜的二十几亩田的农户签了流转合同，准备大干一场。还买回了五六只小猪仔，八十多只散养鸡。他说他这样干下去不会比外面打工差。最关键的是，一家人在一起，不用谁担心谁，农村空气风景好，也没病毒传染，不担心囚禁在出租屋里隔离。

  

    根生一副自豪的神情、踌躇满志的样子，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想根生不再出去打工的路是走对了，因为返乡创业的大潮已经涌来……。

（二）

        前天上午，我到村部去有点亊，路上碰到两位我熟识的老农民。年长的叫松柏，矮个，微胖，大嘴巴，爱唠嗑。跟我同年，属兔。修过水库，送过公粮，在鄂西北搞过三线建设。年龄略小两岁的叫启明，瘦高个，背微驼，常咳嗽，一咳一口痰。大集体时当过小队长，仓库保管员。

       他俩个驮着锄头到秧田看水。边走边搭嘴儿。松柏说：分田到户初期，那时人们肚子饿怕了，各家各户责任田地种得好。吃饱了肚子，过好了日子。四十年了，人口变动不少，可是增人不增田，减人不减地。新生人口有劳动力却无田地可种。去世的，嫁出的，考学的，外迁的，有田地却无劳力耕种，造成这么多田地抛荒。这个政策也不改改。启明接着说：我家就增加了六个人，两个儿媳妇，四个孙儿孙女，还是原先分的四个人的田地，么够吃。组里升学的转出了，女儿嫁到外地了，老头过世的有好多户，田地没人种，组内也不调动，没人种的田地放在那里荒多。更气人的是，国家对农民发放的种田补贴，那些没种的撂荒的照样得补贴，种了的除去农业开支得的还少些。所以宁愿出去打工也比种田强，粮食直补照得，么不划算。

      听了他俩的议论（我还听到许多农村百姓类似的议论，包括山林），我想，这正是广大农民心里的疙瘩，正是这种一成不变的政策才挫伤了农民种田的积极性。三农问题的最根本是体制机制问题。以一家一户为生产单位的农业发展模式，实践证明，已经不符合国情，而且还大大阻碍了农村生产力的发展。起码对大机械操作，防洪抗旱，防虫病，品种改良和优良种植模式普及局限性很大。

      这个问题应该引起政府及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调整三农政策，最大限度地调动农民种田地的积极性。

（三）

       明久哥真不简单，明年就八十岁了，还养了五条大的小的黄牛，且个个膘肥体壮。不说别的，每天光刮牛屎就是几个挑子。明久哥白天把牛赶在荒草坡或荒田里放，他拿个折叠凳坐在旁边，戴着草帽，戴着老花镜，晒着太阳，兴奋地望着他的牛儿吃草。牛儿吃饱了，他用竹条儿将牛儿赶回牛栏里，这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他整天冇得空，尽管他快八十高龄，身体还棒棒的。他在荒田里种一些牛吃的草，田埂上荒地里还种些黄豆。他种黄豆是夜晚喂牛。据他说，将黄豆浸泡，夜晚让牛吃，肥膘。到割谷季节，他到田里将收割机收割的稻草一担担捆回，堆成垛子，他说那是给牛冬天储备的粮食。

  

       我问明久哥，你这大年纪还养牛，空儿也冇得，图个么亊？你又不是口袋里差钱，你的伢儿每月给你寄一两千，足够你吃喝用。明久哥笑着回答我：你看你，每月退休金几千，还在做，你又图么事？你冇听说，爷有不如娘有，娘有不如自个有。伢儿们在外挣钱不容易，他们也有他们的家，他们的伢读书，买房，医疗也要钱。我能动就做点，养牛只套人不累人。我这四五条牛卖了也有三四万。一年过过细牛也能卖几千，比养猪养羊划得来些，比种田更划算得来。动得不要儿女们掏钱养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了明久哥的话，我想也是的。养儿防老，聚谷防饥这个俗念在这个时代已经有所变更。有孝心的儿女也有，不孝的儿孙也不少。人到老时，有孝心的儿女尽可能照顾一些，没孝的儿孙根本不理。我见过不少的老人儿女一大群，老了却无人管无人问，躺在床上等死。

      还是明久哥说的那句话是真理：爷有不如娘有，娘有不如自个有。

（四）

       世昌和村里护林防火的宣传监督员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还发生了肢体冲突。宣传监督员拿手机发信息，把村治保主任找来评理，俩人还是争论不休。

  

       起因是，世昌在他的责任地里烧玉米桔杆，因为多，烧得大烟雾地，火苗蹿得老高。也没有在桔杆上压土，且那块责任地离山林较近，稍一不慎或发西南风，火势就会漫延到山上引发火灾。宣传员赶来制止，叫他莫烧，世昌脸红脖子粗地争执，我在旁边看多，又冇走，况且又冇发风，又冇烧到山上去，凭么事不让我烧？你去年不也在你家田岸边烧岸草？你莫有点指头那大的裸点权力，就不许别人点灯？

  

       正当争执不下，村治保主任来了。问清情况，然后对世昌说：你是叔哈，你知道气候这么干燥，山林防火是大事。引发火灾轻则罚款重则要负法律责任。宣传员是村里安排专管监督这项工作的，他阻止你是对的。难道等引发了火灾才制止，到那时迟了。你把火灭熄或压上土就行。以后要注意呀世昌叔，凡事替别人，替集体，替自己想想。酿成事故后就迟了。治保主任的一席话让世昌低下了头。治保主任转身对宣传员说：和村民打交道要注意方式方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人心服口服。两人在治保主任的劝说下，气都消了，互相道起歉来。

  

       我想，防患火灾固然重要，治保主任和宣传员都是对的，但是站在世昌的角度，我也想说两句，自古以来烧桔杆，死禾，烧荒也是正常的。从有关信息上得知，日本的农业很发达，他们鼓励农民烧桔杆，烧枯禾。一是可防止或减少来年农作物虫害。因为成虫卵都寄生在枯死的桔杆禾都上，烧了这些虫卵就无处寄生，虫害就少了，少打农药了。二是改良了土壤，增加了钾肥，可提高农作物产量。只是要向农民说清楚，绝不能因烧桔杆等而引发火灾，烧时人要在场，烧的地点应远离山林。可因势利导，将桔杆，杂草，枯禾晒干，然后堆在一起，上面压些士，叫做烧火粪。那样既不容易引发火灾，又积聚了火粪肥料，岂不更好？

  

      大集体时，上级抓农业的领导和有关部门不是鼓励生产队和农户烧火粪吗？因此，任何事要因事而宜，不能搞一刀切，更不能因噎废食。制订政策和制度也要这样。

（本人将长期关注乡村，不定期地推出乡村纪亊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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