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纪念

凤中草儿

不能忘却的纪念
——怀念恩师老书记

一说起我的求学经历，我一定会说到我的恩师老书记，其实老书记并没有教过我一节课，但他的确对我有恩。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对于一个偏远山区的农村孩子来说，有书读是一件幸福的事，对女孩子来说，更是难得的幸事。我很幸运也很顺利地从小学升入初中，就读于离家不近的镇中学，翻山越岭步行得一个多小时。

那时候读书，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要交柴交米带菜带被窝。柴的问题大多是家长找拖拉机一次交够解决了，米、菜和被窝只能自己背去学校，我个子很小，总是觉得很吃力，可我还是顽强地坚持自食其力，战胜了一次次的不堪重负。

入校之初，体育课上测量身高体重，我是班上乃至全校最细小的学生。身高我已不记得了，体重倒记得十分清楚，只有51斤。体育老师说:“你个伢儿十几年吃到隔壁去了！”

也就是因为个子最小，才让我与老书记结缘了。可能是我小得太显眼了，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老师都发出惊叹:“唉喂，这个好细伢儿！”当然，老书记也发现了小小的我。可能他观察我好久了，突然有一天傍晚，在我从寝室去教室的必经之路上，老书记挡住我的去路，笑意盈盈且非常逗地问我:“你晓不晓得霞飞奥丽斯啊？”因为平时老书记课间操训话时很严肃，突然对我这么慈爱和蔼，而且问这样一个极具娱乐性、有关电视广告的问题，我有点不太适应和胆怯，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晓得”，老书记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好细伢儿，你读书么样儿？适不适应?”我点着头“嗯”了一声被他放行了。若干年后的今天，我记忆中那天的情形依然清晰如昨，总觉得若不写出来，这世间就少了一桩让人知晓的奇特初遇。

老书记当时大约是快要退休的年纪，家住校内，经常可以看到他在校园内巡查，发现了问题就在课间操集中训话。那时候学校在接受“省级示范学校”验收，各方面的要求都很严格。所以领导训话的内容毫无疑问总是强调纪律、卫生。至今我深刻地记得学校严苛的要求之一就是，学生洗碗的水沟里不允许有一粒米饭，那么大的学校那么多学生，竟然真做到了！然而，真正取得更持久深远实效的是老书记对我们的德行教育，他常说，“不求个个成才，但求个个成人！”

学校成功的德行教育在“省级示范学校”验收晚会上得到了验证。全校师生和各级教育专家领导齐聚在镇上的电影院里观看学生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时，突然停电了！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后来专家领导对学校验收评价时发出惊奇的感叹:“真是想不到，在那样的场景，竟然所有学生都能保持安静！没有一丁点儿响声和吵闹！”我相信这样的事实如今说出来定然让人难以置信，然而，我也相信亲历这一幕的所有人定然记忆犹新，无比感慨和怀念！而对我而言，我觉得我性格中的严格、严肃、严谨，大约就是得益于那时候的学校教育。

不知不觉进入初三了，为了更好地完成作业，提高成绩，有时候下晚自习后我和少数几个同学自觉延长自习时间。勤于巡查的老书记发现了我们，不仅没有批评我们不遵守作息时间，反而对我们的行为表示褒扬，他还亲自过问我的学习情况，表现出十分关心。

虽然我也努力了，但是中考成绩还是不尽人意，与重点高中和中专无缘了。父母托付亲戚帮忙在县城找了个工厂，打算让我过完暑假去上班。而与我同班的堂姐考取了中专，她家办谢师宴那天，老师们在她家吃完饭后不请自来，到我家与我父母聊天，说学校一个老书记惦念我，说当初老书记有意向帮我进中专。母亲听到这个消息，送走老师之后，当即找我问话:“老书记当初对你怎么说的?”看着母亲懊恼而责备的神情，我回想着说，有一次老书记对我说:“假若你中考没有考好，还想不想继续读书?普通中专你读不读?”母亲听完后暴跳如雷，大声吼骂我:“你么是这样没用的东西啊！平时无经乱欠的倒肯说，该说的不说，这么重要的事你么不回来跟我说?”我至此才明白老书记当初的问话意味深长。那时候读中专是包分配工作的，而且对于农村家庭来说，供一个孩子读完中专即可就业，这种又短又快的投资是许多家庭的奢望。甚至一些考取重点高中的家庭千方百计想把孩子转录中专。

原本中考成绩出来之初，母亲见我的成绩取中专无望，还是很想让我读普高的，因为她说她吃够了农村的苦，何况我的个子那么小留在农村做不过来，即使考不取大学，哪怕去长长身体和见识也是好的。但亲戚说，女伢儿读那多书有么事用？迟早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父亲也表示赞同。因为那时候的学杂费让绝大部分农村家庭不堪重负，更何况，父母要供养的是三个孩子，不止我一个。困难就摆在那里，母亲拗不过父亲才只好妥协同意让我进厂。而今得知竟然曾有人愿意帮我进中专！你叫她怎么不悔恨恼怒呢?

可是，暑假已接近尾声，一切都来不及了。即使如此，母亲还是硬逼着我第二天去一趟学校找老书记问问还有没有门路。我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校门，校园出奇的安静，我十分羞怯地张望着，被我的班主任发现了，他把我领到老书记面前。我说明来意，老书记十分惋惜地说:“中专招生工作已经结束了。不过，你既然还想读书，进不了重点高中，可以读普通高中。”当老书记了解到我父亲不会支持我继续读高中的情况后，他坚毅地说:“你回去，叫你爸爸明天来一趟，你就说是我叫的！”具体我不知道老书记对父亲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之后我父母再也没提让我进厂的事，并且开始为我进高中做准备。

我幸运地成了一名高中生。那个年代有机会读普高的人很少，女生更少，大部分没有被重点高中和中专录取的同学都被迫弃学了，而且其中有很多成绩比我好的！我知道这是我难得的人生转折的起点，是老书记指引的，是我坚强而有见识的母亲和被开导之后顿悟的父亲牺牲安逸换得的宝贵机会。

开学那天是父亲骑自行车送我去的，炎热的伏天，走二十多公里起伏不平的柏油路。在高中苦读期间，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整个月在学校只能靠腌菜和花生米就着吃粥饭，学校低矮破旧的土砖瓦屋宿舍里拥挤不堪，不仅没有洗漱设施，而且夜晚老鼠成群……即便如此，我始终没有忘记这是我跳出农门唯一的机会，我十分珍惜。偶尔收到老书记写来的信，他可能预见到我学习生活很艰苦，所以在信中鼓励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应届高考我只考了450多分，那时候大学录取分数线500分以上。升学无望，是打算复读的。为了给我更好的复读环境，老书记帮我写了一封推荐信，推介我去一中复读，我拿着信找到联系人，答应了让我进一中复读。后来，临近开学的时候，普高的老师来家里走访，极力建议我在原校复读，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原校复读。

复读的日子更苦，苦在精神压力大，只能进，不能退！所以我比以前更用心更刻苦。寒冷的冬天手指冻得化脓了，我也没去理睬；为了让自己吸取考试失误的教训，我甚至惩罚自己饿肚子！现在想来这个做法真的有点傻。

终于不负众望，复读一年高考分增了68分，我如愿以偿地被师范专科学校录取，成为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光荣和高兴是毫无疑问的！父母一直感念非亲非故的老书记对我的关爱，每一年寒假都要我带两只自家的土鸡去给老书记辞年，有时候父亲也一起去，与老书记交谈中流露着感激和庆幸。

进大学后，由于对政治历史教育专业不感兴趣，我表现出消极情绪，老书记在回信中宽慰我:“如果确实换不了专业，就专心读好本专业，虽然目前不吃香，但说不定将来的社会非常紧缺这个专业的人”。经他这么一说，我的心绪平静下来，除了保证本专业课程都合格之外，利用课余时间自学我喜爱的英语专业，并轻松顺利地通过了英语三四级考试。毕业之后的经历应证了老书记的话，家乡的农村学校几乎都缺专业的政治历史教师。所以我在政治、历史、英语这些学科上的优势大有用武之地。

参加工作之后，由于退休后的老书记经常换动住址，那时的信息也没现在发达，我只能断断续续地保持着看望他，他像对待自己的晚辈一样招待我。他告诉我:“我一生帮扶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伢儿，有的后来有出息了不记得我了。但是我帮你们不是为了得到回报，我是出于一个教育者的本心做这些事的！”回顾我求学过程中他对我一路的扶持，他的确是这样一个大爱无私，不忘教育本真的教育工作者。而且，我早已得知他在学校主政期间工作十分突出，受民爱戴，在县内外也是很知名的中学领导！他是我生命中的大贵人，大恩师！

后来，他的80岁寿宴，我不请自到，见证了宴会厅宾朋满座，我想其中一定有不少像我这样受恩于他的人，出于尊敬爱戴和感恩前来贺寿的。暮年的老书记是在福利院度过的，我们一些校友自发组织着去看望过，表达了对他无限的敬爱和感激。很遗憾的是，后来他过世我们没有去送他最后一程。

斯人已逝，精神长留。“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每次唱起这首歌，我内心总是涌起对恩师无限的感念。总是设想，假若当初没有遇见老书记，我，那个超级小个子的农村女娃，该要如何克服与生俱来对农村水田里蚂蟥的恐惧，才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农妇哦?

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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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天堂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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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

老书记是楼主人生中的贵人！楼主也是感恩之人！

小河

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