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春雨》13

暖阳 · 发表于 2021-12-11 20:4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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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暖阳于 2021-12-12 16:36 编辑

回双江后，尽管林野万分不情愿体弱的兰洁再去读书，可兰洁说什么也不肯放弃最后的学业，她依然回学校去了。

生育后的兰洁，身材慢慢地恢复了苗条，红润的脸庞甚至比以前更加鲜亮动人。在与林野的共同生活中，林野对兰洁是百般地宠爱，十分的迁就。衣服要给她买最好的，金银首饰也不知买了多少。兰洁反对林野为她乱花钱，她出身清贫，过惯了俭朴的生活。想起辛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她也不敢过分奢侈。按她的观念，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穿衣也只是为了御寒。尽管林野给她买了很多名贵服装，她却极少穿。上学时，她穿的依旧是一些朴素的学生装。只有星期天在家里，她才偶尔穿一次好一点的衣服。而这，也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下林野的心理而已。其实，天生丽质的兰洁是无需用华贵的衣物和金银首饰来装扮的。

就在兰洁进入“医专”的最后一个学期，国内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内战如火如荼，国共两党已是渭泾分明，国民党在作垂死挣扎。近些时，双江市各大专院校闹学潮的运动此起彼伏。“医专”的学生们也不甘落后，上街参与游行活动。他们打出的大横幅是“反饥饿、反迫害、反内战！”

这几天，学校又停课了。兰洁一心扑在学业上，无心参加那些政治活动，加之林野的缘故，她只好天天躲进宿舍埋头看书。学潮都闹了好几天了，兰洁每次回家，都看得出林野的心情不好。每当这时候，她便一个人默默地吃饭，默默地睡觉。第二天依然默默地去上学。

这一天，几位同学找到兰洁的宿舍，告诉她，警方抓了三位“医专”的学生，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下落不明。几位同学希望兰洁能帮忙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况。同学之情难却，何况兰洁认为这是她能够办到的。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里，林野不在家。兰洁一个人默默地吃完晚饭，洗浴过后，便坐在书房里看书。林野一直到很晚才回家。他回来后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兰洁放下书，也来到客厅林野的身边。虽然她心里有些紧张，但想到林野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她也就放下心来。她坐在他的身边，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问他道：“林野，你知道我们‘医专’有几位同学被警方抓走了这件事儿吗？”林野正专注着江城晚报上的一则新闻，竟然好半天没有回答兰洁。兰洁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林野依然没有放下报纸，只是冷淡地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我不该问吗？”见林野久不答话，兰洁就有些气恼，如今他又是这个态度诘问她，她更加生气。

林野住了口。兰洁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回话，她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了，说：“林野，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他们一共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女的。”

林野依旧沉默着，只翻看手中的报纸。

兰洁心里窝了一团火，一把扯下他手中的那张报纸，说：“你到底回答我的话啊！”

“噢，我差点忘了。”林野一拍脑袋，答非所问地说，“兰洁，你身子一直不好，我今天特地让小陈上街买了只老母鸡，为你补补身体。汤都已经煨好了，我让小陈给你拿来。”

“我不吃！我现在只要你回答我的话！”

“兰洁，告诉我，是谁让你回来找我的？”

“谁？是我自己！他们都是我的同学，却被你们抓来了，你想我心里会好受吗？”

林野伸手一把揽过兰洁，亲了她一下，柔声道：“亲爱的，我正庆幸我有一个不惹事的好太太呢。你还是一心一意读你的书吧，不要管这些闲事！”

“我做不到！我也是有良知的人哩，我的同学被你们抓来好几天了，不知是死是活，真让人急死了！林野，你……”

“兰洁！”林野打断了她的话，“听我的话，别惹这个是非，好不好？”

兰洁瞪着林野，满眼陌生。她没有想到，平日里口口声声爱她的林野，竟然连她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咚、咚、咚”地跑到房间里，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林野跟了进来，坐在她的身边说：“兰洁，你身体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对。明天你就不用去学校了。”

兰洁听到这儿，心底的无名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好哇！林野，你这么关心我，这么爱我，为什么我问你那么一点小事情，你都不肯告诉我？”

林野站了起来，口气也有些强硬地说：“那些不该你问的事，你就不要问。一个好太太，是不会过问她先生的政事的！”

兰洁气得“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像个小孩子般将床上的东西通通都摔在了地板上。卫士小陈刚将一碗煨好的鸡汤端进客厅，听见兰洁的哭声，惊问道：“长官，太太怎么啦？”只听得林野在客厅里对他吼了句：“别理她！”

兰洁毕竟年轻，没想到一向顺从自己的林野竟会这样对待她。她哭了一阵子，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找到自己带到林野这儿来的一只旧皮箱，又翻箱倒柜地清理出自己的旧衣物，将它们统统塞进皮箱里。接着，她又脱掉了身上的衣裙鞋袜。几分钟后，兰洁穿着她当年穿进林家来的旧衣服，提着旧皮箱，走出了她和林野曾经共同生活过的房间。

林野依然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兰洁这么一副打扮走了出来，他吃了一惊，着忙起身拦住她说：“兰洁，你……”

兰洁也不知自己今天哪儿来的那么大一股劲，竟然一下子将林野重重地推倒在沙发上。她提着旧皮箱，扬起头，毫无反顾地走出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