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春雨》10

暖阳 · 发表于 2021-12-2 13: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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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暖阳于 2021-12-3 19:03 编辑

很快地，春节又到了，上海家中频频来信催他们回家过年。林野也想带兰洁回家看看父母亲，兰洁不好推辞，她终于与林野一道第一次来到了上海。上海这个世界有名的大都市，虽然也同全国各地一样，遭受过战争的摧残，但那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所谓繁华，却是全国都罕见的。

兰洁和林野刚下轮船，林老太爷派来接他们的车子早已经等候在那儿了。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一番客套。林老太爷倒是个爽朗健谈的人，对兰洁也格外地疼爱。但不知怎么，林老太太的脸上像是挂着一层霜，对兰洁就有些冷淡了。

在林家客厅里，主仆几乎都见了面，兰洁依然没有看见林野的原配月容。在她的询问下，林老太爷才唤出月容与兰洁见面。月容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瘦，举止轻柔。出乎兰洁意料之外的是，她虽是林野的原配，又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却没有一丝盛气凌人的样子，倒显得有些怯懦低微，一副地地道道的弱女子模样。

依兰洁原来的想法，林野既然婚姻不幸，却又维持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想必月容或是刁蛮泼悍，或是圆滑狡诈之人，想不到，她今天面对的竟会是这么个柔弱得要让人怜恤的女人。初次见面，只见月容走至兰洁面前，低眉顺眼地叫了一声：“妹妹！”声音竟是怯怯的。经月容这么一喊，兰洁也就放下了一颗戒备的心，起身回敬了一句：“姐姐！”一家人见她俩相安无事，倒也都放下心来。

大家见过面后，月容便悄悄地退回房里去了。倒好像她是个小媳妇似地。林老太太虽有些不满，但看到林老太爷那眉飞色舞的高兴劲，她也没说什么，也起身去了。

夜晚，兰洁早早地就上床睡了。她知道，依习俗，林野今夜晚是不会到她这儿来的。不知怎么，想到月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没有一丝妒意。加之从双江到上海日夜兼程江舟劳累，她也十分地疲倦，倒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兰洁觉得有人睡在身边。微弱的壁灯下，兰洁看见是林野。

“是你吗，林野？”

“是的。我陪阿爸聊了大半夜。回房来，见你睡着了，我怕惊醒你，便悄悄地躺下了。”

“林野，你……？”

“我怎么啦？”他有些不解地瞧着她。

兰洁扭过头去，说：“林野，你别让我难做人，好不好？”

“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兰洁回过头来说：“林野，说句良心话吧，她这人也怪可怜的。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她的丈夫，你也应该给她一些温暖。你放心，我不会责怪你的。林野，我能体谅你，你还是去她那儿吧。”

“你这是什么话？”林野有些生气了，“我的太太是你。”

兰洁哭了：“林野，你应该理解我的心，哪怕陪伴陪伴她，对她也是个安慰啊！”

“兰洁，怪我以前没有对你说清楚，我与月容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婚姻关系，这我的家人都知道。你才是我惟一的太太。”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太太便在客厅里丢扫帚，摔椅子，使劲地骂着佣人和丫环没规矩。林野和父亲走进了客厅，老太爷便冲着一脸怒气的老太太说：“喂喂喂，我说老太婆，是什么人得罪你了？大清早的，你就这么劈哩啪啦地骂人？都年三十了，你这老太太嘴里仍是不干不净的，安心不让人过好年不是？”林野忙止住父亲，不让再说了。母亲却对着他说：

“阿野，不是我做母亲的说闲话，我还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媳妇，一家人都起床了，她还在睡觉，一本正经当起太太来了！”

“姆妈！”林野刹时脸都变了。母亲却依然说着：“三朝的媳妇月窝里的娃，可是娇惯不得的哟！侬现在就把她惯成这样，日后看侬怎么收拾她！”

“就你话多！”老太爷发怒了，“孩子们大老远地赶回家过年，你却这么对待他们，真是太不应该了！”

“啥，我不应该了？亏她还是个读书人哩，连个规矩都不懂。昨天一见面，我就觉得不对劲。瞧那勾人的模样，怪不得我儿子离不开她……阿野啊，不是姆妈说侬哩，侬可莫让狐狸精迷住了……”

“姆妈！”林野勃然大怒，对母亲说，“好吧，您老人家既容不下她，我们这就回双江去。”说完，冲出了客厅。在走廊里，他却遇上了兰洁。她正往这边走着，见林野怒气冲冲地从客厅里出来了，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太爷匆匆赶出客厅，想喊回儿子，可儿子拉着兰洁的手，早跑了。

回到房中，无论兰洁怎么问，林野也不肯说出缘由来，他只是一个劲地捡东西，口口声声说要回双江去。兰洁略一思索，便明白必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丢开林野，跑到客厅去了。客厅里，老太爷显然在斥责老太太。见兰洁来了，他住了口，回头问兰洁道：“洁儿，你有事吗？”兰洁眼里含着泪，跑到老太太面前，忽地屈膝跪地叩了个响头，说：“老太太在上，恕兰洁不孝吧。早晨，我应该第一个来向您老人家请安的！”转身她又对站在一旁的月容下礼道：“姐姐，兰洁对不起你，今儿也向你请个罪吧！”说到这儿，原本性格刚烈的兰洁早已泣不成声。接着她又连连呕吐起来，竟至一下子晕倒在客厅里。

见兰洁昏倒在地，大家都着了忙。林野刚刚跨进门来，上前一把抱住兰洁，焦急地呼喊着她。老太太命人又是压人中，又是喂红糖水，好不容易，才见兰洁慢慢缓过气来。

林野回过头，对母亲道：“姆妈，一切都是儿子的不是，您要责怪就冲儿子来，兰洁她可受不了。自她怀上孩子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啥？”全家人都叫了起来，林老太太怕听错了，走到儿子跟前问：“阿洁她真的有喜吗？”见儿子点头，她也不顾老太爷的白眼，转身喊丫环道：“快，去给少奶奶煨一罐子参汤来。”想了想，又说道，“参汤不好，上火，还是燕窝吧！”

毕竟儿媳妇有了身孕，这可是林家天大的喜事。这些年来，眼看着别人家抱孙子，老太太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常常埋怨儿子不听话，埋怨月容没本事，系不住自己的男人。如今，眼见得兰洁有了身孕，不管是正房还是偏房，可都是林家的根哩！老太太想到这儿，高兴得口都合不拢了，把刚才的不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