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游荡山地越野

雨中行者 · 发表于 2021-8-10 15:35:15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罗田论坛。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新用户注册

x

2021年1月30日，大别山村长约我去户外，说要玩点新鲜刺激的，我问是啥刺激项目，他故作神秘地对我说，到地方就知道了。我原来只知道大河岸高庙附近有个汤河，没有想到跨马墩水库往里走，还有一个叫汤河的地方。车到目的地，才知道汤河附近建了一个乡村越野摩托车训练基地，大概是开张日，几十辆越野摩托车，在收割后的梯田里奔驰跳跃，看热闹的人比较多。村长在人群里找到在抖音上认识的网友余金龙先生，尽管此前村长和老余没见过面，但两人心仪已久。

余金龙与京剧鼻祖余三胜同宗，他喜欢收集大别山里的奇形异石，找奇石，就要开车转山，在钻山林过河谷的过程中，老余渐渐迷上了越野，据他说，已有十多年越野经验，还有一帮志趣相投的朋友。

余金龙热情豪爽，看了会儿摩托越野比赛后，他说，我带你们去山里越野。随即余金龙和几位越野发烧友，开着四辆改装的越野车，带着我和村长夫妇，往七娘山飞驰而去。

这是一次惊险刺激的体验，也让我见识了故乡这些时尚达人的业余生活。时代大变革不是抽象的，每一种新生活方式的出现，都是这种变革的一部分，谁能想得到，这些农家出身的人，能在这个变革年代，迷上汽车越野这类运动呢？

坦克一样的越野车从汤河附近村落出发，顺着狭窄的水泥机耕路直接上山。行走不多久，越野车就驶入长满野草和灌木的土路，车也开始左右摇晃、上下颠簸起来。我虽然镇定，但内心很紧张，而这些越野爱好者们，似乎就是为了寻找坎坷不平之路而来的，汽车马力足，小的沟坎一跃而过，土路很快也没有了，剩下的全是芭茅林，听余金龙说，大集体时代，这里曾开山炸石，有一条运石的土路，很多年前，政府封山育林，石窝跟着封存，道路就废弃了。山里雨水丰沛，天长日久，芭茅草和灌木丛疯长，路也就被芭茅吞没了。

我自认为还算有胆子，但隐隐有点担忧，如果迷失方向，汽车踏空怎么办？但余金龙很兴奋，对着两米多高的芭茅林，加大马力猛冲过去，一次不行，退回来，再冲，如是者三，枯死的芭茅终于倒伏在越野车的轮胎下，曾经运送石头的小路，依稀露出最初的样子。穿过第一簇芭茅林，往山上走了十几米，一道更长更高更密的芭茅林又挡住了车的去路，有一辆车退了下来，车主说怕伤了车外观，余金龙却一声不吭，继续带着另外两辆车往山顶冲去，坐在车里往外看，分辨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树林，满眼就是枯死的芭茅和灌木。危险出现了，跟在后面的一辆车冲出了道路，前左轮悬空，整个车身往外倾斜。我站在路边，惊出一身冷汗，但他们像无事一样，两个司机从车里下来，跳上车后的横杠，以人的体重让车平衡，一位司机不紧不慢地开始倒车，越野车四轮驱动，性能好，危险很快排除，车迅速地回转到正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越野车再次碾压了这片芭茅林，直抵曾经的石头窝，我们才尽兴折返。

回到汤河村，吃完午饭后，余金龙说，下午去七娘山神仙庙看看。七娘山是京剧鼻祖余三胜的老家，过去关于余三胜的祖籍地一直争论不休，但余氏族谱提供了权威的线索，证明余三胜是罗田天堂寨七娘山人。北京、武汉和罗田三地的文化学者，对这位为京剧诞生作出卓越贡献的人研究颇为深入。余三胜现在已成为宣传罗田的一张文化名片。举全县之力、反复打磨的黄梅戏《余三胜轶事》在武汉、北京展演，获得好评，罗田还有一大批京剧票友，定期开展一些文化活动，唱京剧变成了家乡人怡情养性的重要方式之一。

余金龙是七娘山人，对天堂寨附近的每一条小路都熟悉，越野车在土路上颠簸，没有多久就上了七娘山。余金龙告诉我，当地传说，当年七仙女下凡，一个仙女一座山，最小的仙女就在这里下凡和升天的。这里有仙女台，仙女台边有一座仙女庙，规制不大，还有些破旧，从留下的还愿匾额与旗帜看，有求子的，有治病的，也有求平安的。我们在庙外转了一圈，重点参观仙女台。仙女台有台也有仙女，远远看去一块突兀的石头，就像是一个仙女站在台上正翩翩起舞，古朴而真实。这风雨雕塑成的仙女，在这大山深处，寂寞伫立了多少年啊，她一定倾听过许多人的悲喜事，也满足过许多人的愿望了吧，而此刻我就想登上仙女台，和这位无名的仙女合影。

仙女台的石头是褐色的，且有暗灰色的斑点。石面粗糙，附近长着一株小栗树，刚好成为我们攀登的扶手，我和村长上去，才发现仙女只能远观不可亲近，靠近她，她就是块石头，无论是眼睛还是脸庞，一点也不像仙女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和仙女近距离接触了。

仙女岩北面是悬崖峭壁。我们顺着山脊走了会儿，发现几块颇有特点的石头：圆形，重叠，大的居然在小的上面，藤蔓紧紧包裹着。

在这里，老余给我讲了无名红军坟的故事：鄂豫皖苏区主力红军离开大别山后，高敬亭领导一支队伍坚持敌后游击战，有一次红军一个连撤退到七娘山南，在一个农家小院驻扎休整。没有想到当晚国民党的一个正规团追踪而至，他们从北边攀岩而上，翻过七娘山，被红军岗哨发现，哨兵开枪报信，无奈高山林密，枪声传得不远，红军哨兵转身往山下跑，准备亲自回去报告敌情，但已中弹受伤，这位战士咬牙爬着往驻扎地去，据余金龙说，在路上，哨兵的肠子都流出来了，最后壮烈牺牲。信未送到，这支红军连队遭敌人袭击，除连长出逃外，几乎被全歼。连长跑到另外一个塆的农家，脱下军服，恳请这家老人将自己的衣服烧毁，又掏钱买下老人身上的衣服，扮成农民才得以跳出包围圈。余金龙说，壮烈牺牲的红军哨兵的坟还在。我们下山时，老余指着路边树林里的一堆乱石堆，说这个就是。这个坟墓在矮栗树旁，乱石上长满了鲜苔，已经有些年月了。余金龙曾将此事报告给县民政局，但县里查不出这场战斗的相关线索，也无从查找原始资料，因而无法定论。余金龙还告诉我，他从小听爷爷讲这故事，而且不止一次。我以为，虽无文字记载，但口口相传，这个无名红军坟，包括其故事，应该是可信的。当年传这个故事没有任何功利色彩，战士壮烈的死和战斗的悲剧性，让封闭的山里人目睹了战争的残酷性，留下了恐怖的记忆，其故事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参观完七娘山下的余氏宗祠，在余总的带领下，我们去了大别山顶上的一个生态农庄，在原始森林之中，有这么一个现代化的农庄，确实让人眼睛一亮，这里有乡村最美的风景，有大枫树、柏树和楠竹林，有水塘和菜地，但因为没有乡村农家人居住，显得非常冷清。我以为一个真正的现代农庄，除了生活设施的现代化，还应该有人间烟火气。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孩子的嬉戏吵闹，这些才是现代农庄不可少的元素。我在几栋房子里穿梭一下，安静而冷清，与诗意的田园生活差远了。但必须说，将这个古老的村子进行改造，将现代田园村落的某些要素创造性地移植到这封闭的大山里，无疑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山里人体会到一种全新的现代生活，这，也是时代变革的一部分。

从农庄出来，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我知道这里是天堂寨风景区内被人忽略了的部分，我们看到一般旅游者无法看到的风景，这让我对故乡的风景去有了更深的认识。穿过天堂寨风景区大门时，老余说，原来上天堂寨，还有条老路，老路边上有一棵台湾松。他说整个松树，像一把巨伞一样，已经好几百年了，因为上山路改道，这棵松树几乎被人遗忘。我一听，充满了好奇心，就跟着老余一起去了。在老路的拐弯处，一棵造型独特的松树出现在眼前，树的枝丫舒展，几乎有半亩之宽，奇绝的是，松树枝桠长出来后，又合拢在一起，长一段又再次分杈。

站在这树前，我在想，咱罗田该有多少值得大书特书的古树值得我们去寻找和推介啊。

感谢余总热情相邀，我和他第一次接触，感觉他的淳朴和热情，他希望将山里最美的风景让我们都看过遍，他对每一处风景的体验都是独特的，作为山里人，他一直为这些被冷落的风景惋惜，恨不得将他知道的所有美好的东西与别人分享。和他在一起，我深切感受到故乡人的淳朴和对家乡炽热的爱。在七娘山，老余做了一套徽派风格的房子，摆放了多年来他搜集到的姿态各异的奇石，我们看了啧啧称奇。

据说，去年故乡成立了奇石收藏协会，一些痴迷石头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搜集奇石的经验，并打造成一个以天然石材为依托的艺术文创类产业。我觉得这个想法更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祝愿他们心想事成。

深入到故乡人中，总能让人感到新奇，他们以自己的智慧和创造力，默默地让故乡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而他们自己也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

除了敬佩羡慕，我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