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那条路”征文一等奖作品｜周爱妩：弯弯村路，悠悠乡愁

罗田文联 · 发表于 2021-5-25 14:3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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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罗田文联于 2021-5-25 14:38 编辑

“我家门前那条路”征文一等奖作品｜周爱妩：弯弯村路，悠悠乡愁

弯弯村路悠悠乡愁

周爱妩

一

这是一条通往故乡的路，虽然故乡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家了，只有爸妈那一抔黄土。但我一直坚定地认为，这条路有着它的生命。在它的生命历程里，有过风雨，有过疼痛，更有过许多的梦想和远方。

我的故乡位于白庙河镇郑家湾村，山高水远，是典型的“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的山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没有修通村公路，交通闭塞，徒步翻山是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到镇上办事，必须要走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下到山脚的马面冲村，再走五六里路的河堤，才到达通往县城的公路边，来回要走三四个小时。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条山路崎岖而恐怖。那时，爸爸在东北，三个姐姐都上初中，家里没人力砍柴。妈妈经常在生产队散工后，带着我，去这条路两边的山上捡柴。等到把柴捡好，总是天色已晚。夜幕下，被树林遮挡的山路更显得阴森，我和妈妈默默地走在陡峭的羊肠小道上。路上静得怕人，只听到我们零乱的脚步声和妈妈急促的喘气声。偶尔，山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紧张地一下子停下来，不敢说话，不由自主地靠近妈妈。妈妈却累得说不出话来，故意咳嗽一下，以示我不要怕，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这条山路离家近一点，变得宽阔一些，平坦一些。让妈妈挑着柴禾，不会磕磕绊绊；让赶夜路的人们，少些担惊受怕。

那些年，这条山路上，我看惯了乡亲们肩挑背扛的艰辛，见多了乡亲们举步维艰的磨难。这条山路，阻碍了乡亲们对美好生活的追寻，抵挡了乡亲们对外面世界的瞭望。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躬耕于田间地头，和山路一起兜兜转转。

村里的人们有的长大了，有的衰老了。只有这条山路一直成长着，绵延伸向远方。那个时候，修一条通村公路成了乡亲们一生一世的梦想。

二

二十世纪末，镇上开始筹划将这条山路修建公路，消息传开，如兴奋剂一般，刺激得乡亲们欢天喜地，他们奔走相告，有的甚至将此作为娶媳妇嫁闺女的一种优势筹码。他们仿佛有了骄傲的资本，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和美好。

开始修路了，村里按劳力，要求每家每户出多少工。那时，妈妈身体不好，姐姐相继出嫁，我读高中。我家修路的劳工自然落在已退休的爸爸头上。他文人出身，素来体弱，从没干过体力劳动。挖路基，运土方，这些重活对他来说是望尘莫及。但爸爸不服输，从不拈轻怕重。听乡亲们说，爸爸因为拉土车，肩膀被绳索勒出了道道血痕，他就将绳子套在腹部拉。双手全磨起了血泡，握都握不拢，每拉一车，蹲下去半天起不来。乡亲们见了，实在心疼爸爸，就让他和妇女们一起上土，这样轻松点。但爸爸并不沾沾自喜，大伙儿歇息的时候，他将挖好的土铲到一起，再把所有空土筐上满。大家劝他休息，他说，他这是笨鸟先飞。

修路到攻坚阶段，中途有一处山崖，左边是悬岩峭壁，右边是万丈深渊，必须借风钻机来开石辟路，但风钻机晚上必须要人看管。在那寒风呼啸的冬夜，在那漆黑、寂静的大山上，没有灯火，没有陪伴，更没有房子，谁愿意看？谁一个人敢看？

但爸爸愿意看！他说，他白天干不了重活儿，晚上就多付出点，替大伙儿都回家安心睡觉。

以后的半个月，爸爸白天出工，晚上夜宿山边，住在临时搭建的茅棚里，睡在两捆稻草和棉絮铺成的“床”上。可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坚强还是抵御不了寒气的侵袭。他病倒了。

爸爸出院的那天，刚好我放假回家，姐夫用摩托车送他到马面冲村公路的尽头，他走不动，只好请三位伯父拿竹杠、绳子、藤椅来抬。看着爸爸虚弱地蜷缩在藤椅里，藤椅被牢牢捆绑在两根竹杠之间，当他被俩伯父摇摇晃晃抬起的那一刻，我泪如泉涌。

爸爸微弱地说：“要是路修好了，就好了”。

是啊，要是路修好了，就好了。这是多少乡亲日夜期盼的梦想啊！

那个冬天，经过乡亲们齐心协力，撸起袖子加油干，一条通往故乡的公路终于变成了实现。乡亲们终于熬过了艰难的岁月，告别了用脚丈量山路的无奈。

回首，这条寄托乡亲们最原始希望的路，容纳了太多心酸，承载了太多生命。它在我的记忆深处铭心刻骨，百转柔肠。

三

几年后，有关方面对道路进行硬化，铺上了水泥。坚硬整洁的路面让乡亲们喜上眉梢，不再担心大雨将公路冲洗得沟沟坎坎，不再有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顾虑。原始的土路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了，村里的摩托车、三轮车、小车慢慢多了起来。通到家门口的公路给乡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小洋楼如雨后春笋般屹立在公路两旁，还带动了农业和乡村旅游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毫不逊色于城市，农村在安然富足的光景中稳步前行，这条路自然成了乡亲们的幸福之路、致富之路。

两年前，堂哥打电话妈妈，说因为水泥路拓宽，要占领我家的菜园。妈妈爽快答应，还说，修路是为后人做好事，没菜园算了。我很感动妈妈的话，她年近八旬，几个女儿都离开故乡了，她跟随我住在县城，基本没有回家。但她心里依然念着故乡的人，装着故乡的路。那是她灵魂栖息的家园，走过千里万里，也比不上有一条回归故里的心路。

今天，妈妈走了，我相信她的在天之灵一定知道，去年冬天，乡亲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虔诚地走上了这条水泥大道。

如今，这条宽阔的水泥路尽情舒展柔美的线条，穿越在阡陌的沃野，缠绕在山水之间，恍如是大山中长出来的一般，与青山相融，与绿水相依。

道路两旁设置有黄黑相间的防护墩，既安全又美观；急弯、陡坡处都有标牌标识，公路候车厅设置科学而精美，有凳子供路人休息，有宣传栏介绍科普知识，还安装了路灯等等。这些都是为响应国家号召，县交通局打造的“四好农村路”，它打通了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的坦途，激活了一个个“高颜值又有产值”的美丽乡村。

这些年，我们的交通人深入大山，勘察地貌，快规划，抢施工，用一种特有的执着和情怀，把农村公路建好、管好、护好和运营好，在广袤的大地上勾画出一幅幅美轮美奂的交通蓝图。让乡亲们看得见，用得上，离不开。他们脚踏实地、埋头实干的精神，已经在我们的血脉中奔流起来，人们的心愿已经融进了时空的风调雨顺。

四

今年中元节，我去祭拜爸妈，车子穿行在通往故乡的公路上，一路美景，一路通畅，一种安宁弥漫我的心头。

我望着车窗外，回想这条路的前世今生，让我有如影相随的疼痛，又有莫名其妙的心跳。今天，这条路像父母期盼远方的儿女归来一样，默默地等候着，一年一年为故乡守望。蓦然，我感觉爸妈还在，那温暖的怀抱还在。

临别，回望这条崭新的公路，在阳光下，它越来越年轻了，生命里透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和希望。

我想，在中华大地上，必定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四好农村路”，它们长出了更多温暖，一直伸向远方，蜿蜒到岁月深处，既有征途也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