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子汤，浓浓的年味

董长贵 · 发表于 2021-2-14 17: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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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子汤，浓浓的年味
罗田县民间文艺家协会董长贵
时下，乡村人家正杀猪宰羊，准备过年。有家长趁这当口操办谢师宴，美其名曰“喝晃子汤”，让人进退两难：去吧，上面明文规定：教师不准接受家长的宴请；不去吧，人家起禁忌，乡下杀年猪，喝晃子汤那是热闹事，喜事，图个吉利。
时间最无情，说过去就过去了，我已经两鬓霜花。但，晃子汤，这浓浓的年味，永永远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有家长来请我们几位带课的老师去喝晃子汤，让我嗅到年味，啊，年来了。在决定去与不去的缝隙里，回想起小时候喝晃子汤的事情来。
大人望月，细伢儿望年。小孩子对过年是天天盼，月月盼，日盼夜盼。我们小家伙们望年，不外乎两个原因，吃与玩，吃中有一吃是喝晃子汤。
塆里人合伙请来了屠夫，各家各户也请来了喝晃子汤的客人，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姑姑或者其他重要客人。杀猪之前，家庭主妇已经是计议已定，并且作好了一切准备，主食是吃汤圆、油面，或别的什么，虽说简单，筹备起来却是颇费周折。尤其是汤圆，淘米、浸米、舂米、糅合、捏搓、煮，一系列程序，应该是相当劳累的，但是妈妈这些妇女们，你帮我，我帮你，干得热火朝天，火爆火爆的，嘻嘻哈哈，好像是不累。
记得当年我家杀年猪时，猪剖边了，妈妈就风急火燎的要屠夫赶紧拣好的剁一块，说外婆牙不好使，需要早点炖。肉拿到屋里去了，我和弟妹们也就跟着进了屋，看妈妈切肉、炖肉，闻肉腥、肉香，置外面的热闹而不顾。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会儿桌边，一会儿灶旁。刚感觉到肉香味时，直咽口水，喉咙里像伸出了爪子，忍耐不住，就想拈一块尝试尝试。这一些神态、馋样、想法，妈妈自然是觉察到了的，所以她老是叨唠着：“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一定让你们吃个够，供老人是不能尝试的，否则是不保佑你们读书聪明的。”
好不容易等到火候到了，肉喷香喷香，那种香啊，煞是诱人。妈妈用筷子只一戳，说道：“好了，好了，肉炖烂了。”我们喜出望外，满以为这下可以一饱口福吧，谁知事情还真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妈妈自个儿忙着供祖宗八代，拿椅、抽筷、盛汤圆、捞肉，打发我们去塆里请七爷爷、八奶奶。
爷爷奶奶来了，欢天喜地，一个劲地说：“恭喜你家杀猪发财！”还唠唠着：“真爱好，猪不大，要还债，还叫我们吃……”
妈妈倒是有一点可取，供过先人，率先打发我们，然后才是客人，最后才轮到父亲。
大人们围着火炉吃，我们几个都趴在桌上。吃的时候，你瞅瞅我的碗，我瞄瞄你的碗，看谁的肉多、肉素。说来也巧，谁也没有发现问题，因为大家碗里的肉多少、肥素竟然一样，似乎没有区别。我们最爱吃的是猪尾巴、猪耳朵，我们小孩人人碗里都有，粗的短，细的长，后来才知道，那是做母亲的心思细腻，对大小男女公平，免得有谁吵吵嚷嚷。
“还有一家没猪杀，有两家不是今天喝晃子汤，怕是要送几碗去呢，孩子他妈。”父亲说。就像是有塆里有谁没吃上肉，父亲就咽不下去似的。
“嗯，你不说我倒忙忘记了呢。”母亲边说边拿大碗，又张罗着给那三家送晃子汤。东家出来去西家，我们都吃了，她还在为别人忙活。一脸的笑意，就如刻上去的，一直挂在上面，那么慈祥，那么温和，乐呵呵的，好像不知疲倦，不知饥饿。
姥姥常常拿眼去瞧妈妈，那眼神里透出一个字——疼，并叫着妈妈的名儿说：“我的珍儿一向勤劳好客，心里只有别的人。”语气中也包含着爱怜。
奶奶接茬：“是啊，是啊，我儿子沾她的光，这家是她撑起来的，孩子是她一人养大的。”
外公道：“话可别这样说，他有他的工作。”
母亲说：“是啊，是啊，他有他的正事，只要他心里是有这个家就中。”
在一旁的父亲一脸的愧疚，深情地拿眼去端详他的这位老伙伴，好像是初相识。
我们四个儿女听了，一下子静了下来，当然不只是吃饱喝足了。
现在回想起过去，回想起每年的过年，回想起每次喝晃子汤，回想起那一次喝晃子汤的事，不觉心酸，泪水在眼圈里打转，不光是父母已双双早去。
与此同时，心生一个念头：今年说什么也得回老家去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