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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廖桂琼 于 2020-7-14 17:24 编辑
爸爸: 今天是三七,您离开的这段日子,在那边每天抽了几支烟?喝了几杯茶?有没有大碗吃肉?去没去钓鱼?天气热,那件您爱穿的藏青色风衣该换了,新买的半立领湖蓝色衬衫、宝蓝色松紧老爹裤可以上身了。
爸爸,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带着姐俩去大塘角看您。久雨初歇,山上青翠欲滴,山路还有点泥泞,不足5分钟,我们就步行至您墓前,肖先生燃香、烧纸、鸣炮,融在您的墓地前叩头,无声地哭泣,我看着她肩膀剧烈地抖动,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样子,唤她起来。她站在墓地前,终于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大家都瞒着我,都不告诉我。就我没见着大家家最后一面......”良久,一片没燃尽的纸钱像蝴蝶般飞向融的肩头,我走向前去,拂下还带有火星的纸钱,“大家家知道你来了,在和你闹着玩呢!”我这样安慰着融,一如大嫂安慰着当初不肯下山的我“依爸爸的性格,已经游山玩水去了。我们也走吧!”
爸爸,您还记得,5月31日吗?您从武汉放疗回来的第二天,我从学校请假回家看您,那时候的您尽管很瘦,精神却还矍铄。尽管放疗了三十次,您扛过来了。我们替您高兴,为您骄傲!您告诉我,因为长期没进食,腿是软的,拄的竹棍不方便,需要一根拐杖。我连忙淘宝下单,给您买了一支轻便的拐杖。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您,您高兴地说,喝了一碗二哥带回来的蛇汤。随后,您又打电话给肖先生,告诉他您喝了蛇汤。当时的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疗起作用了,我爸能喝汤了,我可以安心地备考冲刺了! (2020年5月31日摄于张家林家中)
6月14日,我再一次从学校请假出来。爸爸,这个时候,您已经发烧一周多了,在下面乡镇医院打针没控制住,终于不再坚持,再一次非常不情愿地来到罗田人民医院肿瘤科住院接受治疗。我在病床前,您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不放,虚弱地躺在那里吸氧。那天,我说您要加强营养,要喝汤,喝果汁。您很配合我们,肉汤、果汁、米汤全喝了。看到您能喝进去点东西,烧也降下来,我又放心地返校。
15日的中午,您拿碗喝小婶送过来的黄瓜汁时,碗撒了,嘴角、眼角歪斜,持续了半分钟。
16日清晨,您起来去卫生间,出现了短暂的晕厥。正在教室陪着学生朝读的我,听说了这个消息,很慌乱。稳稳心神后,拜托班主任监考上午的周考,找潘校长批请假条。那个白天,爸爸,您一直很正常。但我们兄妹不放心,我们商量后决定送您去武汉接受治疗。您很反对,情绪激动,两个腮帮子不断地鼓气。我们哄您,劝您。您说:“我这个食管癌放疗,已经50多天没进米了,肚子里没油。血也已经被他们抽干了,我坚决不去。”您边说边把肚子敲得“梆梆”响。
这个时候,罗田的张主任和武汉肿瘤医院您的主治医生贺医生联系上了,他们重新调整了您输的药。我们兄妹再次决定,熬过这晚,没有缓解明天转院去武汉。
这个傍晚,您的情绪再次激动,您拔去了身上所有的管子。我紧握着您的手,俯在您耳边,先安抚您,等您平静下来,又激将您:“爸爸,您看,三十次放疗您都扛下来了,您太厉害了!太坚强了!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肺部感染发烧,如果您放弃了,您的孙辈们会怎么想怎么说您?他们会说‘我爷爷(外公)’在抗癌路上当了逃兵!”看着您神色缓和下来,身体仍然紧绷着,我继续激“史铁生说自己的‘主业是生病,副业是作家’,您的主业是教育事业,您已圆满完成,现在是不是该把您的副业完成好啊?”您大声答应我“要得”。我接着问您:“爸爸,我今晚是返回学校还是留在医院陪您?”您良久不语,我读懂了您的心“爸爸,我马上找领导请假,今晚不返校,和哥哥们一起在医院陪您。”爸爸啊,我怎么会想到,这成了我们最后的对话……
16日晚,您一直神智不清,昏睡。17日清晨,您睁开了眼,我说泡牛奶您喝,您摇头,我问您是不是要喝水,您点头,喝了几口水后,您又昏昏睡去。上午办好转院手续后,人民医院的120把您送往中南医院,三个哥哥陪着您一起,我返回学校。
爸爸,您是在17日傍晚由急诊科转入呼吸科ICU。大哥做了核酸检测,自始至终他陪着您;二哥一直在医院外面守护,趁缴费的空隙偷偷进来看您一眼;三哥在家里值守,安抚妈妈。您一直没有脱险。21日深夜,我接到二哥的电话,听着他在电话那边无助地哭泣,我知道爸爸您病情加重。可是,基因检测报告21日才出来,22日是周一,医生肯定会有新的治疗方案。我一边这样安慰着二哥,一边按住自己的胸口,那一刻,我的心脏似乎要蹦出胸腔。
22日清晨,三哥驱车赶往武汉。中午,同事鸣鸣送我至武汉。
爸爸啊,一整个病房回响着您粗重的呼吸声,您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双颊已经瘦削凹陷下去。
我紧紧地握住您肿胀的手,轻轻地呼唤您,您的左眼角流下了泪水。哥哥说您知道我来了!尽管医生用了新药,可是您的温度还没降下来。我和您的主治医生沟通,她告诉我,基因检测出来的所有细菌和病毒是普通的常见的,已经全部用药物覆盖,无效,他们也奇怪;您的消化道出血,却不能用凝血的药,因为您的心率过低,治心率过低简单,要用扛血凝的药。您身上表现出来的症状是矛盾的。在医生的话语中,我找到了一点希望,帮您找一点血小板,血浆。我打了许多电话,人托人,得到了“尽力调”的回复。
我调整情绪回到病房,回到爸爸您的身边。我说:爸,我来接您回家了。可是,我和哥哥们不甘心,想把您治好了再回去。我话没说完,您呼吸急促,监测仪发出了报警声。我赶紧轻抚您的额头,急急表态:等天亮了,医生开了出院单,我们就回家。您的呼吸又平稳下来。
那个晚上,我和您说了许多话,从我小时候说到现在。爸爸,您知道吗?我从小生活在妈妈的身边,胆小怕人,自卑羞怯。成年了仍没有改善,无意中听到您说:我养的女儿,说话做事放得过水,只要交待她的事,没有办不好的。那一刻,我蓦然觉得,您于我,正像是子期之与伯牙啊!
那个晚上,我放了您最爱的《刘老根》给您听;朋友特意为您祈福录的钢琴伴奏《父亲》循环播放。
那个晚上,护士用了冰毯,您的体温很好的控制在36摄氏度多点,监测仪上的数据很好看,您仍然沉睡,偶尔眼角有泪。
23日上午,带有呼吸机的私人120停在呼吸科的楼下,我们兄妹仨护送您回家。武汉的天空阴气沉沉,令人喘不过气来。我告诉您,我们已经上了120,车子正在驶出医院。您睁开了双眼,牢牢地盯住右边车窗外的天空,我轻声呼唤:爸,眯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很快回家了!您仍旧那么配合我,眯上了双眼。一路上,我紧握着您的手,蹲在您身边。大哥不停地报地名“爸,我们出了武汉市”“爸,我们上了高速”“爸,我们到了鄂州”“爸,我们在过鄂黄大桥”“爸,我们到了总路咀”“爸,我们上了麻武高速”“爸,我们要下高速”“爸,建良和振儿在三里畈高速出口接您回家”......早上还倾盆大雨的罗田,似乎知道您要回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13点左右,我们护送您回到了生您养您的老家——张家林。
您躺在床上,睁开左眼,虚虚地望向房间的某个角落。庚子年五月初三,13:07,乃归未及10分钟,您溘然长逝!我久久抱着您软软的,仍有些许暖意的身体...... 爸爸啊,今晚,请您一定要,一定要出现在我的梦里!
愿您在天堂什么都好,愿我们来世继续父女情缘! 娅 2020年7月13日晚 后言:
我的父亲于3月17日在罗田人民医院诊断出鳞状食管癌,4月8日赴武汉肿瘤医院诊治,因间质性肺炎,父亲选择了放疗,三十次放疗结束回家,居家不及三日,发烧,历经平湖医院、罗田县人民医院、武汉同济医院救治,终因器官衰竭不可逆于6月23日13:07卒于家中,享年七十四岁。父亲一向身体健好,突然离去,他的同事、朋友、学生、亲戚、邻居......皆不可置信,借以拙笔,书写父亲最后的日子。2020,是多灾多难之年,愿,天下的父亲母亲,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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