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专刊 | 晏晴：悠悠艾草香

罗田文联 · 发表于 2019-6-14 17:2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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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大別山

美景在罗田

悠悠艾草香

作者 | 晏晴

又是一年端午节，学校放假了，县城的孩子已安排好了，我竟有了回家看望爸妈的机会。

虽然临时没有准备粽子、鸭蛋等节礼，但爸妈在农村老家，不缺米、蛋，称了些猪肉、水果，回家看看老人家就是幸福和安慰。

回家之旅是一场绿色深呼吸，尽情享受原生态氧吧的洗浴。郁郁葱葱的山野，送来沁人心脾的芳香，清新极了，舒服极了。鸟鹊啁鸣，山溪水潺潺，绿树村边合，眼前分明是我平日四处采风游玩的熟悉景致，丝毫不比旅游胜地逊色！

留守的小村并不见多少人影，老屋也上了锁，爸妈在地里没有回来。趁这当儿，我放下行李，只身到村口，踏着羊肠小道，寻找儿时的温馨。竹林愈见稠密，密密匝匝的阳光都射不进来，似乎难寻记忆里晃悠悠吊在竹子上触摸阳光的惬意。青山越发茂密了，记忆中的小路几近淹没。只有一条通向爸爸田畈的小道好像拓宽了一些。田畈也没有了往日郁郁青青的熟悉，只一两块田岸里有青绿的秧苗。七十多岁的爸爸日渐老了，种不动田地了，我心头掠过一丝悲凉。老家的田地日渐荒芜，我们也要准备接爸妈到城里歇歇。

晚上，妈妈倾尽家私为我准备一顿大餐。过年储备至今的红枣、枸杞、木耳、干竹笋、干黄花，做成一碗碗佳肴摆满了灶台。于是恨家里只有爸妈我三个人，人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木质餐桌上青瓷碗，碗里的绿色野菜——野竹笋、紫苏、苋菜、苦菜，植物们闪着润泽的生命之光吞侵我，仿佛不是我吞侵它们。一点点地沦陷，沦陷到土地的深处。那些泥土的涩、雨露的甜、草木的青气，仿佛通过这些土生土长的野菜与我亲切交流。年岁稍长，愈来愈认识到植物、乡村、泥土，这些带岁月印痕的物什，悲欣参半，喜怒不惊，不生嗔怨，不生哀乐。

饭后，爸爸在机器前轧猪菜。我趁机说，我今天去看了，田畈里种不出什么，明年不要种田地、养猪了。爸爸叹口气，说行。

这当儿，妈妈有些神秘、认真地对我说，明天我起早点，去采艾草回来，你带点下去！我不由端直了身子。“你放心，我知道哪个地方有！”“明儿端午，正好采啊！”妈妈笑着补充。啊，看来还真要认真过一回节了！鼻腔里几乎已闻到清新的艾草香，我没有反对她的意见。家居长江北岸，在我们的印象里，端午节的龙舟、粽子离我们有点远，可艾草一直在陪伴，菖蒲一直在陪伴。记得小时候每年端午节，是塆里未婚的大哥哥大姐姐送定亲礼的日子，一家有喜事，这一年家家户户要收到一把蒲扇、点了红胭脂的新麦馒头等，小孩子们还可以收到彩线彩蛋等节礼。每年春夏之交，用艾洗澡、驱蚊，一直是记忆里的温馨。夏天，间有不小心被草虫蜇了，身上一个红点，霎时感染起了一大片的红疱，奶奶和妈妈总是忙不迭地烧开一大锅水，把一捧干艾草丢进盆里。人在艾水里泡上一刻儿，疱疱儿止住了，身体立马就好了！艾，那可救命草啊！

而且，我们一直叫它“艾”，是谁舍了那含糊纠葛的坡上草，留住了郁郁青青，亲昵地喊一声艾—— 爱！

能不爱吗？翻一翻大词典，你就可看到艾的功能。味苦而辛，无毒，洗熏服用皆可。能温中、逐冷、除湿，治多种疾病。《本草纲目》载：艾炙百病。可作煎，止吐血下痢，下部匿疮，妇人漏血，利阴气；生肌肉，辟风寒，使人有子。作煎勿令见风，捣汁股，止伤血，杀蛔虫，水煮及丸散任用。止崩血，肠痔血，拓金疮，止腹痛，安胎。苦酒作煎，治癣甚良……

近年我的脚气重，皮肤痒，妈妈带下来许多干艾，要我晚上用红花或花椒煎艾水泡脚，或给孩子们洗澡。妈妈说的就是皇上的圣旨，我们常常依令行事，满怀欢喜，脚泡得舒服，澡也洗得清爽，入梦香甜。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是历来风俗之重。自城里安家后，习惯了家家户户端午插艾的风俗，两年前邻居送我的一把艾至今仍在高高门楣上，枝叶已枯槁，但每望一眼，仍不免心生温暖。

早起，走到楼梯口，就闻到浓郁的艾香，妈妈已把艾采回家了。果然，一大捆青青郁郁的艾静静移植客厅楼梯口。连根带梢，比我还高。枝叶青葱的煞是可爱！艾香里的妈妈，眼角眉梢的喜悦在小屋各个角落显现。冒着蒸气的灶台，一大锅的美食，灶沿边更是满满摆了一圈。紫苏煮鱼，黄花炖肉，艾香薰着的鸡蛋、苹果粥。乡下的好处是，只要肯动手动脑，但凡可以找到的绿色都可跑到你锅里，你的胃里，而且让你记住、温暖一辈子！而端午的美食，是少不了鸭蛋、红苋菜等家常菜的。听说端午节要吃十二红，寓意一年十二个月顺顺当当，红红火火，凡事吉利，月月喜庆。这一天，饭菜自是吃得清香，火辣，满意。

我和妈妈一人背着一个大袋子，去赶车。青青的艾草高高地飘在袋子上头，带了一路羡慕、喜悦的眼，无人不为之祝福。这一天的欣喜从一束艾开始的，沿途洒满芳香！在村部等车，人们老远迎上来，眼睛和嗓门尖亮——“好香的艾啊！”

一个女人轻轻走上来，用手爱抚了一片艾叶，同时惊叫：“这一株不是的，是猪草！”

我和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一大早太过亢奋，又急着赶车，慌忙中竟把一同株高相似的灰灰菜混在艾草中没有发现。妈妈忙伸手解下这棵猪草下来，心疼地把余下的好好束紧，再不慌乱。

听得旁边的女人在与闲居在家的女儿说话，一会儿我也去采把艾回来，我家那铁门上方可好插艾了。

女儿笑说，好的，你去采吧。

有艾相伴，沿途山色人语褪色了不少，这一天，人们的眼、话题没有离开过端午和艾。我不重复啰嗦，也不充当权威，微笑着听她们叽叽喳喳，间或惊喜的赞叹，听任千年的历史在艾香中萦绕这些炎黄子孙的头脑，深感欣慰。

车到县城，换上大巴，悠悠艾香又抻直了一车城里人目光。一个女的啧啧惊叫，连说好香的艾啊！还伸手小心摘一片艾叶，把那翠绿放在鼻子底下，拼命地嗅，欢喜地爱。我看不过去，后悔自己带少了，说，把我的艾拿两株去吧！她却连连摇手，不行，不行，你自己也不多，我再回头去买的。

回家的路上，一连碰到好几个邻人，也喜盈盈地捧着大捧的、小束的艾，拎着咸鸭蛋、猪肉、苋菜，急匆匆地，欢喜地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