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应的人生悲喜剧——之四

东方之子 · 发表于 2018-4-7 14: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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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未，求应在茂爹的安排下，说得一门亲事，姑娘是一个远亲姨奶家的女儿，过去都是亲人之间说亲比较多，说是“亲人说亲，亲上加亲”，姑娘个子倒是蛮高，可是黄皮刮瘦，一头黄毛，长得貌似无盐。求应说什么也没看中，茂爹劝道：“你这娃，咱就这么呆头呆脑呢，咱们家穷得叮当响不说，能说上这门亲就不错，还挑肥拣瘦的”，求应还是想不通，硬是不愿意！茂爹便发火了，“不要也得要，要不然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像咱们湾的“三苕”一样，一辈子孤苦伶仃”。
　　求应想起湾里的三苕，心里真有些害怕。三苕确实可伶，无儿无女，七十多岁无人照顾，住着一间低矮、阴暗、潮湿的小角屋，穿着破衣烂衫，还一身病痛，走路都是匍匐着走，靠湾里人周济度日。不过求应还是想不通，要找也得找个好点的吧，找个难以直视的，心里难受啊！求应便央求着跟茂爹说：“等等吧，再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茂爹应允，心想“再等也是白等，现在不如随你的意，看你能找着不”，之后的几个月茂爹假意带求应去相亲，但都是高门坎的，求应喜欢，但人家要求高，不是嫌他家穷，就是嫌他长得丑，多半挑刺头的多，自然泡汤。在心里作用下，求应也有些心灰意冷。
　　茂爹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此举只是为了挫伤一下求应的桀骜锐气，看时机成熟，茂爹又不断炮轰求应，求应自然也有些招架不住。再说姨奶家的姑娘自打相中求应，打心里是一百个愿意。这不，半年时间里，人家姨奶亲自上门催了三次。最后一次姨奶也出了一狠招，跟茂爹说：“如果你家再不来，那可就另谋其主了”。
　　其实，这姨奶才没安什么好心呢，自从求应相亲之后，这姨奶也没少说亲，只是这姑娘自从看到求应，心里像着了魔似的，只求应不嫁，还闹过几次绝食，这才有了上面接二连三上门催亲的事。
　　茂爹的想法是，自已是马上快要入土的人了，在有生之年早点帮求应成个家，完成自已的心愿，要是能抱个孙子，那就更好了，如果那天自已真的撒手人寰了，家里这么穷，估计求应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可这小子傻头傻脑的，油盐不进，这可真让茂爹犯难。茂爹为了让求应答应，最后也是豁出去，拿出了杀手锏，狠心的对求应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去跳楼”。求应还以为茂爹开玩笑，不以为然的说：“你跳我也答应”，但见茂爹怒气冲冲的跑进屋内扛出梯子，搭上屋檐，爬上了屋顶，求应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但又觉得茂爹此举只是吓唬自已的，便勉强答应说：“父，你先下来，有话好好商量”，茂爹看出求应还是在敷衍，站在屋檐上坚定的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跳，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跳”，说着一脚抬空，做出欲跳的姿式，求应顿时吓得不轻，开始着急了，虽然平常没大没小，喜欢搞恶作剧，但他心地善良，也有孝心，真怕茂爹有什么闪失，着急的说，“父你下来，我答应你”，茂爹脸上总算多云转晴，心里暗自乐呵，老子这招果然管用！看来我儿还是心疼我的哦！
　　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了，先订亲，两个亲家相互要了孩子的生辰八字，选择良辰吉日，这年农历八月二十六，二人喜结良缘。只是这大喜的日子一个高兴，一个却愁眉苦脸，但这也是命中的姻缘，天作的巧合。
　　结婚后，过了大半年也没见儿媳肚子有个么动静，茂爹觉得蹊跷，还以为是小俩口子谁有什么问题，便暗中派求应他娘去观察，结果发现二人虽然同床，但不在一头睡，而且还分了两个被窝，这可把茂爹气得够呛，但又不好发火，怕弄巧成拙。一天两人又在地里干活，嘻嘻哈哈一阵说笑之后，茂爹话锋一转，说道“你说咱们湾，八爹、九爷、毛爹幸福吗？”求应说：“当然幸福了，人家人多热闹，干活的人也多”！茂爹说：“知道就好，活在这世上，不是有钱、有权、有势就好，人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就算才高八斗，家财万贯，也是一时之福，一时之幸，有人，才是硬道理”。茂爹又说：“你说，你九叔家以前穷吗？”，求应说：“听你说过，家里穷得住的地方都没有，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了”，茂爹接着说“那现在呢”？求应说：“现在过得好着呢，沾他儿女的光，二个儿子都成家了，一个当了大队长，一个当了区队长，二个女儿，一个嫁给县城某干部，一个在供销社工作”。茂爹说：“这说明什呢，说明人家后代有人，而且都是有用的人，我说这些话你明白吧”，求应说：“嗯，我知道你想多生几个孙子”，茂爹说：“知道就好，我等着呢！”

　　没多久，球应的媳妇肚皮果真慢慢鼓起来了，茂爹溜着山羊胡，看着这情形，打心里暖暖的，心想，我儿倒是听话了一回。第二年仲夏的一个傍晚，伴随着一阵哇哇的哭啼声，便见接生婆抱着个湿哒哒的娃，喜气洋洋的走出房门，报喜道：“恭喜！恭喜！生了个千金”，茂爹早在门外守候了个把时辰，听到这消息，心理不免一凉，虽然没生上儿子，但茂爹内心还是欢喜的，必竟添了人丁，这回不行，还有下回吗。为了下一回能能生个男丁，便给这孩子取了一个赋有深意的名字“望弟”，事隔五年的一个春天早晨，球应媳妇果真生了个大胖小子，正应验了姐姐的名字，望着弟了，茂爹自然喜得合不拢嘴，这回总算了却啦自已多年的心愿，因为这娃是在早上所生，便给孩子起名“朝生”。
　　此时的茂爹七十多岁，已近风烛残年，经常大病连小病。这年冬天便病入膏肓卧床不起，躺在床上想起自已辛劳的一生，百感交集，虽然没什么成就，必竟从无到有撑起了一个家，能盼到的也盼到了，了无牵挂，只是担心求应这孩子，以后能不能把这苦日了过下去……
腊月十七日晚，茂爹在痛楚中昏睡了好几次，求应焦急的守在茂爹身边，已经一天粒米未进，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迷离的眼神，气若游丝的呼吸，心里似打翻的五味瓶，平常形影不离嘻嘻哈哈的父亲、被自已经常捉弄的父亲、为自已操碎心的父亲，这一刻就要离开自已，顿时一阵阵酸楚涌上心中，眼睛似关不住的闸，哗哗的直流。零晨，几声犬吠打破夜的沉寂，天边几道流星在黑色的夜幕上，轻轻划了几道闪亮的痕迹，屋内茂爹弥留之际，用力的抬起沉重的手臂，嘴微微张合似乎要说着什么，求应一把拉住茂爹的手，轻声的说：“父，你还要说什么”，茂爹哽咽着说：“往后……家全靠你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大事小事都得……都得一个人担着，知道你苦，但作为男子汉，必须……必须顶住，湾里……湾外人情来往……不能少，再穷……也不能穷了人情。凡遇……大事小事，心理要……要冷静，不可……慌乱，沉着……应……对……。话还没说完，茂爹的头已经微微向里歪斜，抬起的手臂轻轻滑落，求应大声的喊道：“父……父父”，没有人再回答他，茂爹平静而又安详的走了，求应抱着茂爹使劲摇晃，哭得死去活来，湾里叔爷们使劲的将求应拉开。求应他娘哭泣着安慰求应说：“孩子别难过，你爹苦了一辈子，但愿在另外一个世界日子能过得好些，也保佑你们平平安安”。
料理完后事，求应有个把星期不曾出屋，像变了过人似的，不再和人开玩笑，整天愁眉苦脸的，没事的时候，常去爷俩以前唠嗑的老槐树下静静的呆坐，忧思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想着以前无论不开心，还是开心的事，都可以向茂爹说说，没大没小的开开玩笑，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二年求应刚刚从伤痛中走出来没多久，求应他娘突然也仙逝而去，又一次沉重的伤痛，击打着求应破碎的心。自此“所有担子一肩挑，无人出得半分力”。全家全靠求应一人艰难的支撑着，煎熬着！有时觉得活在这世上，真累，真想丢下担子不管，去远方走走，但想起茂爹临终时说的话，又觉得还是应该把家撑起来，不能让人笑话，慢慢的求应适应了一个人的孤独的生活，为了小家继续艰难的打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