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山那边 （短篇小说）

燎原读书会

他在山那边   

李志来

    天阴下来好些日子了，总是见不到日头，时不时还下着雨。看着堆放在墙角落的淮山，黑森森，似乎渗出一股异味，真不知该怎么好了。　　
　　老支书的妻子谷应嫂站着，不禁睁大了眼睛：“哎哟，快快切片吧！”她心里叨念着搬来长板凳，箩筐，走去厨房拿来菜刀，拣着淮山，削皮，切片，一刀一刀响着。这淮山有多少？她捉摸着，这么垛满墙角落一大堆的，至少也有千把斤吧，自己单手独拳也真不知要弄到哪个时辰？也真没办法，儿子媳妇分开过，各有各的事，一家灯火难照两家光哩。自己的男人，满村满巷“老支书”地喊他，家里也着实难见他的身影。自己累就自己累吧，早日把这淮山切片晾干，什么时候药材站来收购，也有得等的。　　
　　这翠竹村的淮山，远近享有盛名。近年来，家家户户都在种这药材，每年冬下天一过，满街场上，箩箩筐筐粉白粉白的淮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也叫人看得眼馋心头痒痒。那些生意人说：“好货好货，质地好，色泽也堪称上等。翠竹人种淮山有真功夫。”他们抢着要收购翠竹村生产的淮山。　　
　　谷应嫂不停地刀起刀落，刷刷刷地切着白粉粉的淮山。淮山片很快装满箩筐，她仿佛是坐在一座白银的山头上，原先罩着心尖的愁云被抹去了，兴奋得她额门上沁出来汗花。　　
　　没想到，上条街的茂林嫂子何花突然站在她门口。何花黑油油的发梢上嵌着一朵刚盛开的簌杜鹃花，很耐看的脸庞上跳动着一股强劲的亲和力，她微笑着搭讪关于淮山的事。谷应嫂连忙停下菜刀，笑脸相迎说：“新嫂嫂哩！贵客贵客，快进来快进来，请坐请坐！”说着她已将一把椅子搬来放在何花身边。　　
　　何花坐着又说了一会茂林哥哥秋林养乌龟的事，说能进多少钱。俩个女人正谈在兴头上，何花毕竟掩不住此行来找谷应嫂的初衷，侧脸望着堆满两筐的淮山片，腼腆地笑着说：　　
　　“我想到山那边去看看茂林和老支书他们建小水电的工地……　　
　　“嗯哩！好，好，好……”谷应嫂收到新嫂嫂从心灵深处发来的电波，着实兴奋得很，手脚麻利连忙给何花端上一杯热茶。　　
　　“我不识路，你带我去。”　　
　　“可以哩，可以哩……”谷应嫂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四点半了。考虑到去山那边仙泉河湾小水电工地，得走十多里山路，去到也挨近天黑了，她沉吟一下，爽爽快快找来铁罩塞满松光，又去厨房拿来火机，乐嗬嗬一拍衣襟，俩个女人一老一少便上路了……　　
　　老支书何谷应此刻正弯下腰搓水泥砂浆，虎头虎脑的茂林正摆开图纸，安装水轮机上的一些零部件。他算翠竹村一名文化人，读完初中后上了几年技校，毕业后一门心思回乡务农，众人都叫他“工程师”。此刻，老支书逗他说：“工程师哩，在这山沟沟建小水电，好几日不见何花了，心慌慌么？”茂林一眨眼笑笑说：“哪里——哪里——”旁边的陈会计加码进来插语：“嗯哩，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哩，后生仔，难免的。”“听听，手机响了。”“没事的，我关机了，哄她说，这里隔山隔埂的，没有信号。”茂林信口开河这么说着，但经众人这么一聊，真的使他更加心猿意马，心思思地想他的何花了……　　
　　一头蓬松短发下面，一双闪着智慧光芒的眼睛，着实叫人心里顿生一股激动；苗条的身段配着一双肌肤白皙细腻的小手，仿佛是刚剥开豆荚的青豆，圆润清纯……在一次技校年级召开的班干部会上，她进入了他的心窝，打听得知她是机电班的科代表，不久，这对年轻人相爱了……　　
　　一串火红的爆仗挂在门口地坪上的竹竿头，一列小轿车队从村道上驶过来，正在门口地坪上停稳，爆仗便啪啪啦啦响了。响声清脆，随即脚下铺开一片红通通的纸屑，顿时，喜悦美满的气氛伴着爆仗特有的香味，弥漫一片村舍。一对新婚夫妇从轿车上下来，男的挽着女的，真诚地向围观的亲人宾客朋友，不停的鞠躬。众人一阵雀跃欢笑，鼓掌喝彩。“茂林好眼力哩，娶了个靓妹哟！”“好登对的，男才女貌，打起灯笼也照（招）不到的哩！”众人七嘴八舌啧啧称赞。茂林娶上何花是幸福的。何花是一位标致的城里姑娘。此刻茂林正回味着他们相恋时的某些情景，咀嚼着前些日子结婚宴客的甜蜜滋味……不觉间，眉宇间闪动着一股特有的情怀。突然，他啪啦一击手中的扳手，心里嚷道：“嗯哩，别走台哩——别走台哩——”他连忙校正心灵的电波，把野马似的思绪收住，从新回到现实中来，正视自己安装水轮机的事，一时拧得螺丝格拉格拉地响……　　
　　走上路来，俩个女人压抑不住内心的热烈情致，沿着田畴的机耕路走去，一会便爬上山坳，转入去岩庄桂东山区的县道。此刻，正是烟花三月，漫山遍野盛开的山花让人心醉了。看那深黑的、青黛的、淡灰的重峦叠嶂连绵起伏，直铺排到远远的天底下；而那些探头探脑火把一般的杜鹃花，散布在高山大岭崖头低峪绿色的汪洋大海中，好不得意的；何花深感到这山野的可爱。此刻，她才真正领会到在学校听校长作报告时说到市委绿色崛起的正确决策。这山峦这绿树这鲜花这草丛这山风这清泉，城里是没有的，绝对没有的。她兴奋得双目放光：“嫁给山里人作媳妇，此路走对哩！”她庆幸自己的正确选择，她猛一咬下嘴唇：“一辈子哩——就是一辈子哩——”　　
　　夜色降临了，看得见远处工地上挂着两盏马灯，光束昏黄黄的。灯光下，新盖的机房里一群人在忙碌着；侧边一座竹笪搭起的大棚，里面竹竿架起的统铺，大锅，厨具，堆在地头边的青菜之类，有人在忙着煮夜饭哩。　　
　　当她们走到近前时，谷应嫂霍地点着铁罩火，松光滋滋地燃烧，火光四射，四周一片光明。眼尖的陈会计手舞足蹈嚷嚷：“看看哩快看！谁来了！”众人一阵喧闹欢呼：“嗯哩！一老一少寻老公来哩！”老支书和茂林一下子傻了眼，好不尴尬：“快进来快进来，还站在外边，是来作客么？”“山路弯弯，走得辛苦哩！”哈哈哈……　　
　　谷应嫂将铁罩火把安在外边的地坪上，火苗呼呼，有声有势的，她随即进去帮手做夜饭。何花走过来兴致勃勃绕着水轮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再细看一边马达的接线，思索着，突然猛叫一声：“哎呀！”便急急蹬着小步走到茂林身边，握紧的小拳头接二连三地擂着自己老公厚实的肩膀，“你看你看，这20米高的水头冲下来，水轮机转速是多少？数据呢？”　　
　　“……”茂林眨巴着眼睛，答不上口。　　
　　“水轮机带动马达……你这样接线？零线火线……变压器……算哩算哩，拆下来重新安装！”何花睁大眼睛一扬脑袋不容分辩地下着“命令”；一阵山风拂面，顿时把她的秀发吹向一边，露出整个脸部俊俏的轮廓。他急急走去从工具箱里拣来工具，戴上手套，便跟着干起来。　　
　　正在一边砌置放变压器高台的老支书，听得说也急三火四地过来，感慨万千的：“好在何花来哩，要不，等水电局刘工来检查时才发现，迟哩，多走弯路哩。”　　
　　众人都围拢过来，眼丁丁望着没话可说。　　
　　茂林后悔莫及，心里闷闷地说：“我原来是读钳工班的，后来又转去学数控车工，机电不是我的专业，一时忽略了……”茂林万般无奈，望着老支书，说着说着声调也变了。　　
　　老支书爽朗一笑，放开嗓门说：“没事的，没事的，争取快快搞好电站发电。多方面着手，大家共同富裕。技术上的事，多向何花学习哩！”“向老婆学习哩！”众人猛烈地鼓掌……　　
　　掌声，笑声，喝彩声混在一起，立时驾着山风在千山万嶂间回响……

江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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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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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妮

小说写的好精彩，来版太有才了，原创有你，一路风生水起，好开怀

蓝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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