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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专刊 | 周爱妩:萧萧春雨,又是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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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8 08:51: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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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10).jpg


忆 清 明

文/周爱妩

01

记忆中的清明,是从爸爸去世后才清晰的。

尽管很小的时候,爸爸便教我《清明》这首诗,但我只能勾画出雨纷纷,行人忙,牧童遥指这些画面,并不能真正理解它的含义。长大后,看朋友、同事清明都回家祭祖,我也没有要回去的念头。因为,爸妈健在,家中一切都由他们担当,那时的清明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时节罢了。直到爸爸病逝,从此,清明赋予了我一份沉甸甸的责任,隐藏着一种深幽幽的伤感。我心里的清明一片潮湿,再也没有晴朗过。

2006年,我刚进城,那年的清明,夜雨连宵,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扫墓。站在阳台上看窗外倾盆大雨,我有些迟疑和担忧。最终,我还是决心回去。

那时,交通不便,我先坐公交到东门车站,再转乘去乡镇的大巴车,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走三四公里的河堤,再翻越一座山,才能到家。

清明 (3).jpg

一路上,雨一刻也不停息,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弯弯曲曲的山路被两旁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丛笼罩着,使原本阴沉的羊肠小道显得更加阴森和诡异。我闷头疾走,不敢环顾四周。唯恐前方路口突然冒出什么仙风道骨阻挡去路,又怕旁边树林里窜出什么妖魔鬼怪将我扯住。

我一遍遍这样想着,又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怕”。汗水、雨水湿透了我的衣衫,风声、雨声和我急促的喘气声吞噬着我,脚下被浸湿的鞋子反而发出更响脆的“吱吱”声。我越走越孤寂,越走越害怕。只想拼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快点到家。

终于到达山顶,我腿脚发软,恨不得一下子坐在地上。远望烟雨中的村庄,曾经那么熟悉和清晰,此刻却如此酸楚和模糊。原来,从这里走出的我,在失去爸爸后,竟变得这么坚强而脆弱。

清明 (7).jpg

曾经,这条路,盛开着我青春的梦想。高中几年的艰难求学,每次上学,总是天不亮妈妈送我去河下公路边等最早的班车。那样的赶夜路,我没有怕过,因为有妈妈在。妈妈手里总拿着一把镰刀,说是铁器可以防御鬼怪、野物。

这条路,长满了爸妈对我的希望。当初儿子还小,每到周末,爸妈总是在这里守候我们的归来,送别我们的离去,把这条路望成一个温馨的码头。生怕我们带着孩子走山路累着了。那时,这条路上没有惶惑和恐惧,没有风雨和泥泞。如今,爸爸走了,妈妈老了,我的来去剩下一路的孤单和牵挂,一地的怀念和忧伤。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外,我喊声“妈”,一脚迈进门里。妈惊讶:“哎哟喂,这么大的雨,回来做么事?淋得全身透湿,路上也不怕?以为你回不来,我也没有去接你。等雨停了,我再去你爸那里烧点纸不就要得了……”妈妈一边心痛地唠叨着,一边找毛巾,拿脸盆,到热水,让我赶紧换洗。我“嘿嘿”着,一头扎进脸盆,任泪水滂沱。妈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妈也不知道我心中那段铭记的殇。

02

爸爸是2003年农历九月初五去世的,族人将他临时安葬在家对面的向阳山坡,说等当年交了大寒节气,再迁往正式墓地,撰文立碑。风水先生叫妈妈大寒前一天的下午一点至三点去爸爸坟上破土。我上完四节课赶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在那山坡上了,她孱弱、瘦小的身子站立在寒风中是那么弱不经风。

我跑过去,默默来到妈妈的跟前,她面容憔悴,花白的发丝有些凌乱。干瘦粗糙的手紧紧握着一把铁锄,杵在地上,支撑着她的身子。她望我的姿势,好像站立了几个世纪。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想拿过她手里的锄头,却不敢朝爸爸的坟地望去。她低沉着,慢慢地说:“土破了,你三姐和我一起挖的。她忙,又走了,明天再回来。”妈妈说得很平静,但我明显地感到她刚哭过,我懂得她悲凉背后的坚强。

清明 (5).jpg

看着她站在那里还在不停颤栗的左腿,看着她杵在手中冰冷的铁锄,望着她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彻心骨的凄凉,我不敢多问,猜想妈妈和三姐是边哭边挖,也可能还没开始挖就哭了……我万千次想过:破土,应该是男人做的事情,何况在自己刚逝去的亲人坟上破土?怎能让年迈的妈妈亲自动手?她怎么举得起锄头?怎么下得了手?那里是与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君,那里是与她患难与共的亲人。

其实,我也怕,我也下不了手,怕惊扰了地下长眠的爸爸,怕破坏属于爸爸的每一粒沙土,怕打开我思念爸爸的情感闸门……可妈妈和三姐的“怕”去了哪儿?他们何尚不还沉浸在刚失去爸爸的悲痛之中?她们挥起锄头的那一刻,何尚不是如重千斤、心头破碎?

清明 (2).jpg

风吹过山坡,吹过苍老的妈妈,一切都模糊不堪,甚至空空荡荡。我分明看到了一缕人生的悲凉,感到了一种沉沉的孤独。透过妈妈的沧桑和坚强,我更看到了一个质朴的灵魂如何教会我爱和成长。

我回来晚了,没有担当起一个做女儿的责任,没有守护好妈妈,没有尽自己的能力托起家的脊梁。那天,我发誓,再不要妈妈独自一个人去爸爸的墓地,再不要妈妈为了我们独自承受生活的孤独和沉重。

03

从那以后,凡是祭祀的日子,尤其是清明,我都将妈妈在家安顿好,我和老公、儿子一起回去。有时看见爸爸坟前有刚烧过的灰烬和鞭炮的碎屑,我心里就有些许欣慰,那一定是姐姐们,或伯父,或堂哥来过。这么多年,爸爸一直被我们及塆下的人们所敬重和怀念。

每年清明,老公总要把爸爸坟周围的杂草彻底清除,清扫墓前的枯叶和残留的烛台。儿子张罗着放鞭炮,煞有介事地帮着他爸爸,忙上忙下,好像是庄严地完成一种使命,以此表达对他外公的敬意和敬畏祖先的虔诚。

面对爸爸的坟墓,我总是许久许久地沉默。我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墓志铭上的灰尘。那一刻,我的心里长满了杂草,不知是荒芜,还是成熟的标志。想起一个农村汉子跪在坟前的呼唤,“今日是清明,你的儿子来祭坟。哭一声,叫一声,儿的声音娘听惯,为何不答应?”我情难自禁。  

清明 (8).jpg

在爸爸的坟前,燃一炷佛香,就地画一个圆圈,将纸钱放入圆圈里烧。听说只有这样,钱才能全部归属爸爸。我跪在那里一边化纸钱,一边情不自禁地念着“爸爸,拿钱去用,保佑……,保佑……”之类的话,老公和儿子磕完头,也蹲下来和我一起默默寄托哀思,静静地听着我对爸爸的自言自语。他们可曾知道,我要将我的思念存放在缕缕香火中,培植在爸爸青草莹莹的坟茔上,长成温馨的慰藉。

父亲的墓志铭是我写的。再忙,我也要再看一遍墓志铭,哪怕看一次,心痛一次,我不想忘记爸爸人生的点点滴滴,因为,它有一种精神在,有一种力量在。

离别,再环视爸爸那一抔黄土,心想:爸爸一定知道我们来过,也一定相信我们都过得很好。因为,我一直在努力着,对工作、对家庭、对孩子……我要对得起世人眼里德高望重的爸爸。

清明 (1).jpg

前天,读大二的儿子微信我:“清明节三天假,我回来哈。”我立马劝阻他,想让他在学校抓紧时间学习,或者去某个风景胜地游玩,增长见识。他回一句:“清明节,我怎么能不回?”我幡然醒悟,原来,儿子长大了,知道祭奠逝者,缅怀先祖,懂得责任和担当。我一下轻松多了,心里一片温暖。

又是一年芳草绿,又是一年清明时。桃花开了又落,杏花谢了匆匆。“追思先人,勿忘生者”,我将对爸爸的思念包揽入怀,怀揣对妈妈的孝顺,对人生的追求,丰厚下一段人生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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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8 09: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透生死,不过如此,看不透生死,为何如此
来也是痛,去也是痛,原来生命是痛,人生亦是痛。。。
山青水秀的罗田,处处风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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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8 09: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情真意切,如泣如诉,长歌当器,悲天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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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写得真好!{:55_673:}{:55_673:}{:55_6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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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8 10: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情感人,至孝为人.
流浪他乡,情系罗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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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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